陸衍沉也忘了,是在什麽時候,聽什麽人說過。


    愛會讓人卑微。


    他當時嗤之以鼻。


    那時他怎麽也不會想到,也有輪到他的這一天。


    什麽理智,什麽尊嚴,什麽驕傲,這些他從前最看重的一切。


    從許留夏提離婚那一刻開始。


    就在無形中,開始土崩瓦解,且勢不可擋。


    陸衍沉也曾竭盡全力抵抗過。


    發現抵抗沒用,又覺得本就無需抵抗後。


    他坐在自己的尊嚴廢墟之上,平靜的看著一切坍塌。


    無所謂。


    如果他和許留夏的未來,必然要用尊嚴、理智和驕傲去換取鋪就,他甘之如飴。


    許留夏前往京市沒多久後。


    老陳就把,謝家二老安排來接許留夏的司機,五花大綁後,連帶著在海裏泡得發脹的花匠,都丟到了二老跟前。


    老兩口大驚失色。


    隨後就見,換好幹淨衣服,滿臉漠然出現的陸衍沉。


    “阿衍!”老太太喚了他一聲,聲音壓不住的顫抖著。


    陸衍沉側目看過去。


    他從前就是個冷情冷性的人,但麵對二老的時候,該有的尊敬還是會有的。


    可此刻,他的眼底隻有漠然的寒意。


    “外婆,我是給過你們機會的。”


    “你早就發現了?”老爺子沉聲問道,“你把許留夏弄到哪裏去了?”


    “我的妻子,當然是送迴我們的家。”陸衍沉語氣淡薄,“既然二老不喜歡留夏,一心想要拆散我們,今後就不會讓你們再見了,京市氣候不好,我會送你們去適宜養老的地方。”


    “陸衍沉,你敢!”老爺子嗬斥。


    陸衍沉勾起唇角笑了:“您知道的,我敢。”


    他又停頓了一瞬,更加濃的笑意,卻不達眼底:“外公,你們總說,母親是被父親逼死的,可把母親推向那個爛人的人,又是誰呢?”


    老爺子瞳孔猛地一顫。


    “你住口!!”


    “因為她天生是個啞巴不會說話,你們打著保護她的旗號,從來當她是玩偶一樣擺布,穿什麽樣的衣裳,讀什麽樣的學校,和什麽樣的人交朋友,都必須順著你們的心意。”陸衍沉半垂著眼眸,語氣帶著深深的嘲諷,“隻要你們懷疑誰不好,就會違背母親的意願,讓這個人消失在她的生命中,甚至告別都不允許有一句。”


    “她太單純了!”老太太大聲打斷,“總有許多人,看她是個啞巴又單純,就想欺負她、騙她!我是她的媽媽,我必須保護好她!”


    陸衍沉漠然的看著。


    老太太觸及他的眼眸,心都顫了幾下。


    “你心裏有數。”陸衍沉最後說了一句,徑直朝著門口停著的古斯特走去。


    聶桑畢恭畢敬為他拉開車門。


    陸衍沉坐進車裏,再也沒給謝家二老多一個眼神。


    兩年前。


    他很偶然的,發現了一本母親年少時期的日記。


    裏麵寫滿了,讓她窒息的痛苦。


    那些在外人看來,人人豔羨的,被捧在手心的生活。


    於她來說,卻是一根根,穿過她血肉的線,讓她成為了一個不能有自己思想和欲望的木偶。


    她太急於掙脫掉這份窒息,因為花匠的受傷,她獲得了短暫的自由。


    和自由爛漫的陸衍沉父親相遇後,情場老手輕易就拿下了這個,渴望自由又過分單純的少女。


    日記裏。


    她也沒有多愛那個男人。


    可父母的反對,催化了一切。


    她忽然就有了這一次,一定要反抗到底的心,她也想贏一迴。


    贏的確是贏了。


    可代價是她瘋瘋癲癲的十年,和自己的命。


    她一生渴望自由,卻一生被圍困。


    父母、丈夫,後來是孩子。


    陸衍沉從未對謝家二老提及那本日記。


    可今天。


    陸衍沉把自己的真心,遞到了他們麵前,他們看也沒看一眼,還是掀翻了桌子。


    就像是三十多年前。


    他的母親,也曾一次次將自己的渴望和真心刨出來,卻被他們以保護為名,一次次無視一樣。


    如此,何須在遮掩?


    索性撕爛一切。


    “阿衍!”


    古斯特開走。


    老太太哭著想追上去。


    她知道,這次陸衍沉是真的要和他們夫婦離心了……


    可她和老伴兒,不是為了他好嗎?


    他為什麽不理解?


    她……為什麽也不理解?


    這天清晨。


    謝氏的官方網站,突然更新了重大人事變更。


    一些重要崗位上的人,全部大換血。


    #謝氏裁員#還短暫的登上過熱搜。


    有些細心的,很快發現,謝氏大換血後,頂替上去的一些人員,多數都有陸氏工作的背景。


    一場陸氏和謝氏鬧翻的陰謀論,甚囂塵上。


    韓承澤人還在京市。


    韓承潤恨鐵不成鋼的和他吵了一架,直接迴了港城。


    歐陽玫瑰到底是不放心。


    始終跟在韓承澤左右。


    他看著財經新聞對謝氏大換血的報道。


    收到了一條信息。


    打開一看,韓承澤捏緊了手機,臉色也奇差無比。


    “陸衍沉還是不肯放過她!”


    韓承澤兩天沒睡,一向溫潤儒雅的人,這會兒胡子拉擦,頭發也有些蓬亂,他在歐陽玫瑰跟前來迴踱步。


    “阿姐,我不明白!”


    “老實說,你這樣我也不明白。”歐陽玫瑰緊鎖著眉頭,看著如此焦灼的韓承澤。


    她之前吐槽歸吐槽。


    但韓承澤真的是從小就情緒穩定。


    有一年,他被堂哥的小兒子打破了腦袋,流了滿臉的血。


    打人的小孩兒嚇得哇哇哭。


    他倒是一邊擦血,一邊和比他還大一些的侄兒說:“打人不好,你以後別打人了。”


    一路長大。


    她也從沒見,韓承澤因為什麽人、什麽事鑽過牛角尖。


    現在為了一個剛認識的女人,家族榮耀、自身安全全部管了……


    實在是瘋魔。


    在她看來,韓承澤的狀態,比陸衍沉好不到哪裏去。


    甚至更瘋。


    畢竟,許留夏可是陸衍沉的老婆!!


    韓承澤搞這些,是在奪人妻,是在當男小三!


    她也想幫許留夏。


    但那也得在,不會影響到她自身和家族的前提之下。


    “留夏繼續待在陸衍沉身邊,會被他害死的!”韓承澤斬釘截鐵。


    歐陽玫瑰眉頭簇得更緊。


    她逐漸覺察出不對來。


    “小澤,你對陸衍沉似乎有很大的敵意,甚至勝過了對許留夏的保護欲。”歐陽玫瑰對人的情緒觀察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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