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還以為喬老大就是管不住下半身,沒想到,他是社會蛀蟲!


    這樣的人不配跟我們一個生產隊!”


    這個年代的人,對國家、集體看得極重,寧可自己吃糠噎菜,也要讓國家蒸蒸日上。


    尤記得十幾年前,大夥兒響應號召,貢獻出自家的菜刀和鐵鍋。


    有些覺悟高的,甚至連門鎖都卸下來了,隻為支持國家的鋼鐵事業。


    可喬老大在幹啥呢?侵占鋼鐵廠財物,拖國家後腿!這樣的人,真的不用吃花生米?


    大夥兒越想越氣,在下工後,圍攏到老喬家周圍,大喊:“蛀蟲,滾出青山大隊!蛀蟲,滾出青山大隊!”


    大隊長聽說後,吃完飯,又休息了會兒,才慢悠悠過來。


    張口就是:“都不累啊,大半夜的,幹啥呢幹啥呢!


    都啥時候了,還搞‘連坐’這套,不怕格委會把你們帶走?”


    大夥兒一聽,都慌了。


    大隊長深唿一口氣:“我知道你們氣憤,我跟你們一樣恨不得將這群老鼠屎趕出去。


    可國家有政策,個人問題個人承擔。更何況,喬振邦的戶口,早在十幾年前就遷到縣裏了!”


    喬老四隔著門板聽到這句,從院裏出來:“大隊長說得是,喬老大跟我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雖然如今這個形勢,脫離關係才是明智之舉。可人都雙標,交頭接耳間說喬家人涼薄。


    事情就這麽浩浩蕩蕩來,輕描淡寫結束。可老喬家的紛爭,才剛剛開始。


    無論是喬老二,還是喬老四,都恨喬老太偏心。


    把最好的工作給了喬老大,他不珍惜,還連累其他人。


    還嫌棄喬珍珍,覺得她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天到晚哭唧唧。


    “要我說,把她嫁出去得了,前兩天那個癩痢頭就不錯!”


    “不行不行,癩痢頭不給彩禮!喬振邦給咱帶來那麽多麻煩,多少得從他閨女身上撈點迴來!”


    “要不把劉康康那個小崽子也賣了吧!


    旁的小孩兒,這個年紀已經能養活自己了。就他,都八歲了還成天窩在娘身邊獻媚!”


    喬老四目光涼涼地瞥向劉康康,卻發現,劉康康被喬老太緊緊地摟在懷裏。


    老太太還惡狠狠地警告他們:“我看你們誰敢!”


    要說喬老太態度為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原因有好幾個。


    一是先前固執得認為喬老大能脫罪,所以對喬蔓蔓帶迴來的小崽子不上心,生怕他不是老大的血脈。


    二麽,就是她拉了一炕,孤立無援的時候,是先前被自己遷怒的康康,給她收拾狼藉,保住了她最後一絲顏麵。


    三麽,就是怕喬老大堅持不到出獄那天,要給他留個血脈。


    至於喬老四說的要把喬珍珍嫁出去的事,喬老太沒反對,還讓人放出話去,誰給的彩禮多,喬家姑娘就是誰的。


    當然,因為麥收還沒結束,這事隻是口口相傳,除了陳大山找來那幾個,並沒什麽歪瓜裂棗上門提親。


    喬蔓蔓遲遲沒聽到老喬家那邊的消息,也不急,專心在田裏幹活兒,半個月下來,連肌肉都練出來了。


    夏天的太陽又大又毒,不少人都被曬掉一層皮。


    喬蔓蔓臉也黑了一個度,不過跟其他人比起來,還是挺眉清目秀的。


    這天,大夥兒都在曬場上曬麥軋麥,秦二花帶著個男人過來了。


    美其名曰說要跟趙招娣相親,實際上兩手空空,過來瞅一眼趙招娣,就想離開。


    秦二花拽一下他胳膊:“幹啥啊,害羞也不是這麽害羞的,跟人姑娘打聲招唿!”


    趙招娣難看的臉色,強擠出一抹笑容。用蹩腳的普通話說:“秦,秦同誌你好啊!”


    秦由彬藏起眼底的嫌惡,臉上掛上一抹淺笑:“你好啊,趙同誌!”


    要說這姓秦的,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一米七六的身高,在一群莊稼漢中鶴立雞群。


    五官也不錯,看起來斯斯文文。穿著一身白襯衣、黑褲子、解放鞋,很典型的城裏人形象。


    看得不少年輕姑娘眼裏放光,心裏不停冒酸泡泡。


    不明白她們比趙招娣好看那麽多,為什麽二花姐不肯將表弟介紹給自己。


    嫉恨地看著趙招娣在秦由彬麵前扭扭捏捏裝腔作勢,都忘了幹活兒。


    身旁的家人用咳嗽聲提醒,小姑娘才迴神,隻不過委委屈屈不開心。


    喬蔓蔓不一樣,早就透過那身還算俊秀的皮囊,看到秦由彬肮髒的內心。


    樂嗬嗬地躲在角落看戲,吸引了馬秋華的注意。


    秋華嬸兒熱心腸,湊過來問:“咋的,看上啦?要不嬸子替你說說去?”


    喬蔓蔓趕忙搖頭:“別別別,人糖廠臨時工,我可配不上,就是覺得有意思。


    嬸兒,你說秦同誌條件那麽好,為什麽要來鄉下相親?”


    喬蔓蔓這話,其實是在借馬秋華的口,點醒趙招娣。


    別太高看自己和秦二花的麵子情,天上掉的餡兒餅,哪是普通人能接住吃掉的啊,也不怕噎死。


    喬蔓蔓瞅著馬秋華眼裏竄動的小火苗,笑笑,從兜裏掏出一把瓜子:“來,嬸兒,咱倆邊吃邊說!”


    馬秋華喜滋滋地接過,湊到喬蔓蔓耳邊,跟她分享起了自己的經驗。


    “妮兒呀,嬸兒不是誆你,這種男人中看不中用!”


    喬蔓蔓好奇地瞅馬秋華一眼,就見她得意地說:“看什麽,嬸兒可是把你當親閨女,才跟你說這些的!


    你往那邊瞅,姓秦的乍一看挺俊吧,仔細瞅鼻歪眼斜,說明心術不正。


    嘴又薄又細,說明薄情,愛搬弄是非。


    還有額頭,左右兩個角沒頭發,這要是年齡稍微上來點,不得禿啊,嘖嘖。


    最關鍵的是,身下沒二兩肉。你瞅他那褲子,那麽緊了襠還撐不起來。


    這樣的人虛著嘞,當他媳婦兒不得憋死啊!”


    喬蔓蔓沒忍住笑了,給馬秋華豎起大拇指。


    馬秋華越說越得意:“你瞅吧,這人要不是自己有毛病,要不是家裏有毛病,要不就是代替旁人相親。


    我估計他名聲不太好,在城裏不好找對象。


    在鄉下討個老實能幹的,這樣娶迴去,姑娘就算發現男方情況跟自己想得不太一樣,也鬧騰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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