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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馬車,池月見作坊的紅漆大門果然被封了縣衙的封條。


    門前擁堵著十多名先來的工人,還有不少看熱鬧的路人。


    見池月來了,眾人紛紛讓開了道路,也不討論了,眼神奇怪地看向池月。


    陸貞小跑過來,慌急地向池月問道:“池老板,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咱們的作坊怎麽說封便被封了?昨個兒我路過時,還沒見到這封條呢?”


    原來他們也不知其中的內情。


    池月微微皺眉,一顆心徹底墜落到了穀底。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讓開,讓開!”


    驀地,由一旁過來兩名衙役,見到池月停駐下來,“縣太爺叫你跟我們走一趟,還不快走嗎?”


    池月穩住了心神。也好,跟他們走一趟,清楚作坊被封的原由,總比被悶在葫蘆裏強。


    眾人憐惜地看著池月被帶走,依舊停駐在作坊門口,不知道作坊若是再也開不起來,他們該何去何從?


    池月跟隨衙役們來到縣衙大堂,不卑不亢地麵向上方端坐的聞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聞興驚堂木一拍,公事公辦地問。


    池月一一作答。


    “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嗎?”聞興到底歸於正題。


    “民女不知,還望大人明示。”池月道。


    聞興冷哼一聲,“你可還記得柳貴妃前來,你送給她許多紅糖嗎?”


    追問時,他不免帶了許多情緒。


    柳貴妃前來,他的夫人、女兒與其他人一樣,都沒有得到柳貴妃的重視,甚至連靠近也靠近不得,話也說不上幾句。單單這個不起眼的鄉野小丫頭,竟碾壓過眾人,博得了柳貴妃的青睞,歌舞比賽的唯一殊榮也給了她。


    女兒因此失利,他能不替女兒可惜,不對這個無所無能的“妖女”心存不滿麽?


    這下可終於叫他逮著了機會,可以趁機修理修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了。


    且早就聽聞顧寒與池月兩人許久不曾往來,聞靜更是信誓旦旦地道他兩個徹底決裂,既沒了顧寒做她的靠山,他還畏懼什麽?


    公事公辦之餘,還要想法子懲辦懲辦這野丫頭,好幫女兒出出這氣才成。


    可這畢竟是在公堂上,他惟有竭力壓製下熾烈的情緒,刻板地例行公事而已。


    池月聽聞興的問話,似與自己送予柳貴妃的紅糖有關,頓時心下便是一驚。


    那些紅糖可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難道會有什麽問題不成?


    “民女記得。”池月作答,又忍不住問,“不知這些紅糖可有什麽質量上的問題?”


    聞興冷笑出聲,“不僅是質量上的問題,且這紅糖裏還摻雜有毒藥,害得柳貴妃十分得慘呢!”


    池月腦中的那顆炸彈,終於轟然炸響,叫她驚得嘴唇顫了兩顫。


    她的紅糖裏,竟然摻雜有毒藥,這怎麽可能?


    “大人,這是不可能的事!”池月趕忙辯解,“民女討好貴妃娘娘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下毒去害貴妃娘娘呢?”


    “哼,你別以為本官不知你心裏懷的是什麽鬼胎。”聞興信誓旦旦地道,“你曾入牢獄時,是不是與那獄中的陸琳相談甚歡過?你們看樣子惺惺相惜,形同姐妹,你臨走時還對她耳語幾句,這可是本官的手下人親眼所見!說的無非是要替她報仇,搭救她出獄之類話吧?哼,為了那曾與柳貴妃勢不兩立的女人,你寧肯豁出命去,也要將柳貴妃趁機毒害,可真是心如蛇蠍,毒辣到極點啦!”


    池月萬萬想不到,聞興竟能將此時這件事聯想到陸琳身上去。


    她承認,自己是說過如他猜想的話,可並不是以這種宵小的方式去實現。


    “大人。”她竭力保持著心平氣和,目光沉穩地望著聞興,不急不緩地道,“您身為青天大老爺,理應明察秋毫,依據事實說話才是,怎的也如市井人一般胡亂加以猜度?且不說民女沒有說過那樣的話,您又如何肯定民女便有那毒辣的心思,果真加害過柳貴妃?這些話,可有事實根據沒有?”


    池月說得不卑不亢,合情合理,倒叫聞興臉上有些掛不住。


    他卻硬著頭皮,將驚堂木使勁一拍,冷笑連連地道:“你道本官沒有證據麽?柳貴妃每日清晨起來,必定先喝的便是你所製的紅糖。將到京城時,她喝下你的紅糖,便覺腹痛如絞,嘔吐不止,奄奄一息瀕臨昏迷。侍從慌急之下,連忙在路邊的縣城裏尋了郎中來診治。郎中察覺到娘娘為中毒症狀,為娘娘開了藥方,安定下這邊,又去聞嗅娘娘所吃剩下的那塊紅糖,頓時察覺出裏麵摻雜有其他的材質,叫娘娘迴去請更高明的禦醫加以辨別。娘娘迴宮後,連忙尋了宮廷裏的禦醫總管朱太醫,朱太醫竟肯定裏頭摻雜有砒1霜!”


    池月驚愕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聞興。


    “砒1霜?”池月喃喃自語。


    是誰想到置柳貴妃於死地?竟然假借她的手?


    見池月到底生出了慌亂,聞興隻覺痛快,勾唇陰冷地一笑,“朱太醫可是宮廷裏任職十餘年的老禦醫,妙手迴春的本事無人可及,是兩朝皇帝都極信任得過的,他的判斷可能有誤?他說紅糖裏有砒-霜便必定是有的了,你還敢狡辯不成?”


    池月反應過來,連忙搖頭,“雖說裏頭有毒藥,可您也不能妄下定論,說那毒藥必定是民女下的呀?”


    “你那紅糖可能有人造假,可那外頭的包裝,可有人能短短時日便製造得出來的麽?”聞興步步緊逼,不給池月留絲毫緩衝的餘地,“且柳貴妃前來白樺縣時,身在柳府,四下裏守衛嚴密之極,哪裏容得賊人趁機進入,置換你的紅糖去?”


    不得不說,聞興分析得頭頭是道,叫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池月挺直的身子如同被抽幹了血般,軟綿綿的幾欲跌倒。


    究竟是怎麽一迴事?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她的心裏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


    “總之,這毒不是我下的,必定是有人想要趁機陷害我!”池月竭力辯解。


    “哼,事情究竟是怎麽一迴事,自有京城大理寺同本官兩下裏調查清楚,再做定斷,容不得你在這裏滿口狡辯。來人,把池月押往大牢,嚴加看守!”


    又要進那陰暗潮濕的地牢了嗎?池月緊緊攥住了秀拳,隻覺灰心喪氣得很。


    老天啊老天,即使重活一次,你也要如此折磨我折磨得沒完沒了麽?我到底如何得罪了你,要你將我一次次打向那似乎永無天日的深淵啊……


    池月無奈地撇開欲要押解她的手,竭力使自己保持著挺胸抬頭的姿勢,當先而行。


    到了院子裏,驀地一陣疾風吹過,吹得人睜不開眼目。


    池月不由地舉起袖子來遮擋住眼睛,卻覺腰間被什麽纏縛住,下一秒睜開眼時,便見自己在半空中了!


    她輕輕叫了一聲,卻聽耳畔一個溫軟的聲音道:“別動,是我。”


    池月聽到這個聲音,如吃下一粒定心丸,一顆怦怦亂跳的心當即平靜了下來。


    “不好,有人劫持了犯人!”


    “大人,這邊有賊人,劫持了犯人飛到牆外去了……”


    哄亂聲漸漸消逝,池月被這股疾風席卷著,如展翅的鳥兒般,在一座座高聳的房頂飛簷走壁。


    她扭頭,見到那近在咫尺的麵容,雖被一層黑色的帷帽遮掩著,那風中拂來的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卻分明告訴著她,他是顧寒。


    一顆心不由地再次急速地跳動起來,她以為這是身處高空中的激動導致,可當他們落腳於顧府中時,腿腳分明沾著那硬硬實實的土地,心卻依舊劇烈地跳動著,想停也停不下來。


    “謝謝你,顧寒。”池月五味雜陳,偷眼去瞧已然掀開了帷帽,露出玉樹臨風,絕世美顏的顧寒。


    顧寒勾唇一笑,頗有些無奈地道:“本想著依照你所說的,不再前去打擾你的清靜,可惜天不遂人願,非要我出手。這次你莫要怪我,我就已經要燒高香了。”


    在池月的麵前,他喜歡自稱“我”而非“本王”,儼然將池月看重到與他平齊的地位。


    池月聽聞顧寒的戲謔,麵上一紅,忍不住出手在顧寒的胸口敲了一拳,“你個小心眼兒的,不過是兩句玩笑話,你便記到現在,耿耿於懷的,究竟還當不當我是朋友?”


    被池月出其不意打了一拳,顧寒不僅不怒,反而覺得有趣。


    還從沒有哪個女人敢對他出手,池月委實太過大膽了些。不過被女人打一拳,怎麽胸口還覺得甜蜜蜜的,如吃了蜜糖一般呢?


    一旁的剪影踏前兩步,準備出手製止的時候,見自家主子竟嘴角含笑,挺喜歡這口兒的意思,當即又抹著冷汗連連後退幾步。


    適才在縣衙中他想出手搭救池月來著,被顧寒一把攔截住,自己則一道飛箭似的衝了出去,上演了適才那英雄救美的精彩戲碼。


    先前還覺得顧寒這是牛刀用在殺雞上,自己孤身犯險太過不值當,不過後來轉念一想,顧寒這是對他心存芥蒂,怕他動了自己的女人啊?


    還好他沒有出手,若他果真摟抱了顧寒的女人,顧寒不殺死他才怪!


    雖說池月現下還未成為他主子名正言順的女人,不過剪影已然確信,池月在顧寒的心目中已被當作是他自個兒的女人了,且無可替代,旁人若動她分毫,便是要被剁十指的罪。


    且剪影真替自家主子著急。怎的一個在沙場上叱吒風雲的大將軍,在兒女情長麵前卻如此小心翼翼,如小家碧玉似的,總是不肯將真實的心思直言說出來呢?


    什麽“朋友”,什麽“知己”,那都是屁話好不好?他都忍不住要上前,要替他們捅破那層窗戶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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