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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辰?不正是剪影曾經向他匯報過的,同池月一起南下辛夷國的那人嗎?


    彼時他派剪影前去,一來是擔心池月的安危,派他前去加以保護。二來,也是存著那麽一點小心眼,總擔心池月同穆辰之間有什麽不一般的瓜葛,方才彼此相偕南下,抑或路上天長日久,不免生出何樣情愫來……婉轉示意剪影察探,以便消除自己心中的顧慮。


    雖說剪影信誓旦旦地對他道,池月同穆辰之間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關係,可他也曾提起過,穆辰對池月有那麽一些欣賞甚至鍾愛之意,隻是池月對他甚為尋常罷了。


    可適才,他分明見池月對待穆辰,也甚不尋常!


    當著這麽許多人的麵,顧寒也不好立即質問剪影,隻是心下翻江倒海,不知與麵前這個男子如何相處,也不知如何自處才好。


    這邊池月哪裏敢怠慢王爺?立即含笑邀請道:“顧公子既然大老遠地來了,便請一同前去家裏吧?正好穆公子也要去呢,不防你兩個一起作伴前往,如何?”


    穆辰也算消息靈通,曾經便見到過顧寒一麵,此時見到他的刹那,心知他的身份的同時,也不覺彼此地位懸殊,隻是稍稍一拱手道:“顧公子既是池姑娘的朋友,便是在下的朋友,在下這廂有禮了!”


    這句話令顧寒甚為不快。


    什麽叫做既是池月的朋友,便是他的朋友?難不成他兩個渾然一體,不分彼此了麽?


    有了這層猜疑,顧寒隻是輕輕“恩”了一聲,甚至不待見的樣子。


    池月在一旁看得納悶。


    從前也沒見顧寒是這樣一副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德性呀?何況人家穆辰還是堂堂天然居的大老板,開了無數加餐館,遍布九州各地,也算商界中的大亨了,就算朝中重臣,大概也要對他客氣三分。


    顧寒既對平民也彬彬有禮,斷然不該如此冷待穆辰才對。這委實叫她想不通。


    不過又轉念一想,如今的顧寒非同以往,受眾人愛戴仰慕,大概有些心生驕傲飄飄然了起來,人家有資格對旁人睥睨不屑。何況官高於商,入仕之人向來瞧著商人低了一等,是以他冷待穆辰,也算不得多大驚小怪的事。


    穆辰卻隱隱看出了些門道,卻並沒打算點破,愈發想要戲謔一下這位王爺,叫他知難而退。


    他不得不承認,他數次主動前來尋池月,懷著一份不同尋常的情意。


    自打認識池月的第一麵起,他便覺池月氣質獨特,言談非同一般。她又數次做出驚世駭俗的舉動,叫他不得不關注她,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


    且他兩個興趣相合,話語投機,年初一路南下,更是叫他生出池月為他此生難遇知己,想要獨有的心思。


    隻是池月年紀尚小,尚不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他又年過弱冠,若貿然上門求親,指不定嚇到池月的同時,周氏念著年紀懸殊太大,也不一定會答應。


    是以,他才屢屢前往池月家,同周氏池馨等人也套起了近乎,期望一來二往,池月的家人對他生出好感來,看透他真正的為人,待到他提出的一日,他們也不至於太過抗拒,甚至巴不得成就他們。


    他的努力沒有白費,每次前來,周氏都會盡心招待,池月對他也愈發得友誼深厚,親近自在起來。


    隻是他原以為顧寒這個最大的敵手迴去京城,與韓家聯姻,再也不會迴來同他爭奪池月,不想他的期望落空,顧寒竟又折返迴來,此時正在他同池月的麵前,對他形成強烈的震懾。


    顧寒的身份地位、儀表堂堂,以為當下的赫赫盛名,大概使得九州各地的每一位女孩子都無法抗拒吧?


    不過,他也不是吃素的,他向來打算的事,也從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是榮王爺,又怎樣?


    四目交織,彼此迸發出冰淩一般的狠厲,惟有一旁的池月絲毫沒有察覺,隻想著如何盡快好生招待二位貴客才好。


    “你們先迴去,我去去就來。”池月還念著工人們剛剛招來,不知從何下手,需要她親自安排指揮,是以不得不叫客人們先自行迴去,叫周氏先招待著點。


    “池月,我跟你一起去。”穆辰不容置喙,捋起袖子,當先一步,又瞥一眼顧寒道,“就讓顧公子先行迴去吧,他體格瘦弱,看似隻會舞文弄墨的樣兒,想來這等勞力們幹的苦活,他是應付不來的。”


    這番拐彎抹角的評說,叫顧寒登時覺到一份羞辱。


    他體格瘦弱,隻會舞文弄墨?他分明武功高強,曾經親自指揮帥旗,征戰沙場好不好!


    雖說他從來沒下地幹過活,可憑什麽他穆辰行的事,他卻做不來?


    他肯為朋友屈尊降貴,難不成他就不行嗎?


    懷著一股忿忿,顧寒愣是上前,也一邊捋起了袖子,露出白皙如脂的手臂,“誰說我幹不來?這等小活,對我來說輕而易舉。剪影,拿著!”


    說著,顧寒將手裏的羽扇扔給剪影,便要緊隨著兩人進入甘蔗地。


    剪影登時滿臉黑線,忍不住勸阻道:“公子,你何等貴體,哪裏能做這種苦力活?莫要被那小子誤導了去!”


    這分明隻是下等人才肯做的活計,顧寒若做了,豈不是有失身份!若叫旁人知曉了,可不得如何恥笑自家主子呢!


    到那時候,威武大將軍身上的熠熠奪目的光環,豈不是要頓時折煞一半的光彩去?


    池月也甚覺不妥,當即停住腳步。


    若是叫旁人知曉,他們心目中威名赫赫,無所不能的威武大將軍,竟來幫她一介草民下地幹活,那麽她不遭萬人唾罵才怪!


    這份寵辱,她可受不起!


    “顧公子,你還是莫要幫我了吧,你若是幫了我,可不定要人如何罵我呢!”池月急急地阻止他。


    可顧寒見她阻止自己,卻準許穆辰幫她的忙,顯然便是將他當作了外人拒之門外,愈發不甘心起來,掠過她迅速進入甘蔗地,一邊不容置喙地道:“旁人知不知無關緊要,如何說我我也不在乎,若有人罵你,你盡管向我道來,我親自收拾他!”


    這樣直言不諱的話語,分明是對池月寵溺到極點,方才說得出口,不得不使池月心生出融融的暖意來。


    池月察覺到心中的悸動,立時深唿吸了兩口氣,暗自警告自己:池月啊池月,人家不過是顧念朋友情誼,肯放下身段來幫你罷了,你又多想個什麽?沒的叫他那可人兒看貶了自己!


    見顧寒如此固執,池月也不再阻止,任由他們兩個去了,自己則去地頭,分派任務去了。


    眾人見到池月,便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那探尋的勁頭,仿若池月掘到了寶藏,他們想要分一杯羹似的。


    “池月,你真是好福氣,竟有兩個城裏來的公子哥兒下地幫你幹活!天哪,也不知你攢了幾輩子的福,才會被老天爺這樣偏袒,什麽都給你最好的!”


    許多人羨慕池月,更加有人心生猜測,“人家看起來都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竟肯委屈自己放下身段,給你下地幹這等又苦又累的活計,難不成是想要討好你,做你家的女婿麽?”


    人堆裏立時發出曖昧的竊笑聲,若有所思地看著池月。


    池月臉上驀地一紅,辯解道:“你們說什麽呢?人家可都是我做生意識得的朋友,從前常有往來的,此時見我忙碌,才顧念著友情幫襯幫襯我。我們之間幹幹淨淨得很,哪裏有你們說的那樣齷齪?”


    先前那人一臉無辜,“誰說你們齷齪了?我不過是說人家喜歡你,想做你家的女婿,這可是光明正大的事,誰家又沒入個女婿呢?且你這麽優秀,人家高門大戶的公子哥兒看上你也是合情合理,你說是不是?”


    “幹活幹活都幹活,我雇你們來可不是隻要你們在這兒耍嘴皮子的。”池月愈發急了,說話也不客氣起來,“誰若是多說一句,立馬迴家,我再尋來一個會說話的便是。”


    池月這樣一說,眾人立馬便鴉雀無聲,不敢不規矩了,安靜地聽候池月分派任務。


    隻是一邊幹著活計,他們依舊止不住地竊竊私語。


    “看他兩人慪氣的樣兒,分明是一雙情敵呢。”


    “池月可真有福氣,往後嫁給哪一個,都是闊太太的命。咱們卻隻有在一旁幹瞪眼羨慕的份呀……”


    這邊顧寒有意距離穆辰越遠越好,卻杵在甘蔗地裏,不知如何下手,感歎自己雖下轄上百畝甘蔗地,卻在種地方麵恍若一個白癡。他不得不瞥眼看向穆辰,看他如何對付這一根根紮人的甘蔗。


    見他拿了一柄大砍刀,舉刀砍向甘蔗與地麵平齊的莖稈,甘蔗竟就那樣被平地削開,向一旁倒去。


    穆辰迅速地抓住,將那甘蔗甩去了一邊,緊接著又對付起下一根甘蔗來。


    瞥眼見顧寒朝自己愣愣地注視,穆辰勾唇一笑,將砍刀杵在地上,饒有興味地道:“既是從來沒有下苦力幹過活的,顧公子又因何委屈自己,強做自己所不能之事?我看顧公子還是小心保護自己的那雙纖纖玉手為好,不然叫縣城裏的貴女千金們瞧了,可不定要如何心疼,怨恨使你生繭子刮破你手指之人呢。”


    顧寒還從未被人如此冷嘲熱諷過,當即轉迴眸子,冷冷地道:“你自己管好你自己便好,多管旁人的什麽閑事?”


    不由分說,他命剪影卸下自己的佩劍來。


    剪影握住身側的寶劍,苦口婆心地再一次勸道:“公子,你快出來,還是叫我來吧!這葉子這麽鋒利,沒準兒真的會刮破你的皮肉,我迴去也沒法向,向老夫人交代呀!”


    “廢話什麽?不給我的話,我用手割行不行?”說著,顧寒便作勢將手握住甘蔗的莖稈,一個“劈啪”作響,甘蔗竟被他連根拔起!


    他甩掉甘蔗,挑釁地看了穆辰一眼。他這手段,可是連普通的鄉野村夫都比不得的,穆辰這下子不敢小瞧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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