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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大人如此忌憚柳家,豈不也是徇私枉法?”穆辰沉聲質問。


    聞興眉頭鎖得更緊,在穆辰渾身散發出的威嚴震懾下,卻依舊不鬆口,“穆公子不是公門中人,不知我公門中人的苦處。柳家如今可是有柳貴妃作靠山,柳貴妃在下邊培植了不知多少爪牙,全都是位高權重之人,是我這等小官得罪不得的。若不給他們麵子,他們也定要處置在下,給眾人點厲害瞧瞧才肯罷休。”


    穆辰見聞興頑固不化,冷笑道:“聞大人職位卑微,小心行事,看來也怪不得你。”


    如此給了聞興麵子,也算得他身為商人的圓融之處。


    “那麽聞大人可否讓在下和池姑娘單獨說幾句話?”穆辰又問。


    “這個自然沒問題。”聞興說著,退出去自和獄卒說話去了。


    穆辰徑自到了池月麵前,麵上盡是擔憂之色,“池月,你在這裏可還好嗎?”


    池月如見親人,含笑道:“我還好,隻是這是臭氣熏天,又有鼠蟲之類,夜裏睡不太安穩。”


    穆辰眸光凝重,歎了口氣,無奈地道:“我知你的苦楚,隻是你得罪的是柳貴妃的親眷,你若不向他們誠懇低頭道歉,他們也便不肯輕易饒恕了你。”


    “我沒錯,為何要道歉?”池月固執地抬了抬下巴。


    穆辰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看來你雖為商人,卻有一身巾幗英雄的傲骨,相較起來,我卻不如你。”


    池月這才有些赧顏,“哪裏,我不過是驢子一般的倔脾氣,如我一般的,也活該受此磨難。”


    見池月雖倔強固執,卻頗有自知之明,穆辰又是感慨萬千,“如你一般的奇女子,受此淩辱,實在是老天不公!”


    繼而又有所擔憂,“若你在這裏待上一兩個月,出去也難免會被人詬病……身為朋友,在下定當竭盡全力,找人幫忙將你救脫出去。”


    穆辰所言,池月又何嚐沒有想過?


    古時男子入了牢獄,出去以後尚且無人待見,避之唯恐不及,女子遭遇的非人待遇更甚。


    女子一旦被安上罪名,那麽她的冰清玉潔的貞節,可謂從此染汙,成了過街老鼠,可謂人人喊打,毫無尊嚴可言。


    若論到婚嫁之事,更是入不得上好的人家,多數隻是湊合著嫁給一些低賤之人而已。


    若池月在此處坐上兩三個月,那麽即使出去,也在作坊裏建立不起多大的威信,總會有人私底下對她說三道四,瞧她不起。


    池月想了想,湊到穆辰耳畔悄聲道:“穆辰,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什麽忙?池月你盡管說來,不管付出多少代價,在下也定當鼎立相助。”穆辰信誓旦旦地保證。


    “也沒有什麽難處。”池月道,“你隻要去我在五香村的家中,叫我娘在我閨房的暗櫥裏尋出一件玉佩來,我自有辦法逃脫這裏。”


    穆辰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莫不是這玉佩為哪位貴人贈送與你的?”


    “正是。”池月也不瞞他,“是我一故友送與我的,想來能幫得上忙。若無法使聞大人信服,也算我命該如此,我也將坦然接受這一切。”


    穆辰定睛看著她,決然道:“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幫你辦到。”


    至於玉佩的贈與者,穆辰沒有追問,因他已然猜到是誰。


    曾經顧寒最初來到白樺縣,穆辰便查明了他的身份。至於後來顧寒常常往返於五香村,同池月交好之事,他也在人流穿梭如織的天然居有所耳聞。


    想來此時能救得了池月的,也隻有他了。


    離開大牢,穆辰便直奔五香村。


    再一次迴來,他的手心裏赫然便是那枚晶瑩剔透,反射著瑩瑩光亮的麒麟美玉。一旁跟隨穆辰而來的聞興,見到這塊玉,大吃一驚。


    “這,這可是榮王隨身攜帶的那塊玉?”


    池月見有效果,當即頷首,“聞大人,這可是榮王離開白樺縣時,親自留給我的信物,說道若我有何難處,帶著這枚玉佩,便可來尋您或者其他的大人們來幫忙,也好解我一時之憂。若聞大人見到榮王之物,還有猶豫,也可叫柳夫人來這兒親自瞧瞧,看她作何想法。”


    聞興卻依舊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指著玉佩道:“這可是太後娘娘親自為榮王所求的平安玉,要他隨身攜帶以佑平安,卻不想榮王如此信任你,竟將這珍貴之物贈與你……”


    想到池月竟知道榮王的真實身份,他不禁懷疑起聞靜對他的那些言語。


    若顧寒與池月果真決裂,顧寒又怎會肯將玉佩留在她這裏?若不是絕對的信任,又怎會將他的身份告知與她?


    他對她如此與眾不同,想來其中的情誼不是一般的深厚。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他還是做到周全,莫要得罪顧寒的這位摯友為好。


    想到此處,他口角立即扯出一抹笑意,對池月也不再那樣傲慢無禮,微微躬身賠笑道:“本官不知你這丫頭同榮王還是摯友,若知曉了,絕不會動你一根寒毛!隻因榮王對柳家算得禮讓,想來他的朋友也不會敵視柳家,有意觸犯他們。這些話,待到下午我便對柳家人講去,好叫他們明了其中的道理,想來他們看在榮王的麵子上,萬般不會再對你的無心冒犯耿耿於懷了。”


    見這玉佩功效如此大,竟使聞興這隻陰狠的老狐狸當場變成了軟綿綿的笑麵虎,池月甚感欣慰。


    在心底,她不由地對顧寒更生出感激。


    他雖不在此處,卻又無形中庇佑著自己,知己做到如此地步,可歎世間難尋。


    即使他果然在京城已有良配又怎樣?他同她,依舊惺惺相惜,依舊可以舉酒言歡,依舊可以做琴瑟鶴鳴的知己,肝膽相照的朋友!


    “池姑娘,還有穆公子,請到府上喝茶吧?”聞興和氣地道。


    池月卻矗立著不動,瞥眼見到一旁的陸琳,驀地啟口,“聞大人,這位陸姑娘是我新結識的朋友,她於此處也待了兩年之久,想來所受折磨足夠多了,不知可否開恩,將她的懲罰減輕一些,提前出獄?”


    聞興萬萬料想不到,池月會替陸琳求情,一時怔住。不多時,他便緊蹙起眉頭,沉聲道:“池姑娘,這位陸小姐可是皇家發落下來,命本官嚴加看守的重犯,哪裏是本官想要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的?我看你還是自求多福,莫要多管旁人的閑事為好,不然的話,遭受池魚之殃,可是你自找苦吃。”


    見自己的懇求無效,池月失落地看向陸琳,走向她,執起她的手輕聲道:“陸小姐,恕我無能為力。”


    陸琳噙淚搖頭,“不妨事,你能替我著想為我求情,我已然感激不盡。我本不想離開這裏,外頭還不如此處清靜,想來一個人在這裏靜心念佛,也是上天賜予我的莫大恩德。”


    話語中,滿含著無能為力,黯然悵惘。


    見陸淋正值花季,卻有出世離俗的念頭,池月的心頭更酸更痛,咬牙道:“等我出去,一定想辦法救你出來,你放心!”


    這句話,她是伏在陸琳耳畔低聲說的,陸琳知不能在此處勸她,隻好感動地怔怔看著她,任由池月抱著這錚錚誓言,下定決心,離開了牢房。


    池月知自己說這句話,並不僅是寬慰陸琳的戲言而已。


    她有誌要在商界中拚出一番光景,為了要救陸琳,便勢必得拉攏官場中人,好對此事說得上話才行。


    一路上,她想了許多。在聞興處坐了片刻,她便告辭離開,同穆辰一起迴去了鎮上,又迴去了五香村自己的家中。


    見到池月,周氏、池馨,還有池浩池小雪將她包圍在中間,喜得合不攏嘴。


    “二姐,我們可想死你了!”池浩哭嚷著。


    “二姐,我們以為你不要我們了呢!”池浩也嘟著嘴,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甚是叫人心疼。


    “二姐哪會不要你們?”池月好笑地撫摸著他們的頭顱,“這兩日我思念的最多的可是你倆,想我不在的日子裏,你們是不是把家裏的紅燒肉都給獨吞了?饞得我直流口水呢!”


    池月的話將大家逗笑,更叫池浩池小雪拍打著她沒好氣地道:“二姐壞,二姐說我們是饞貓,二姐不是好人!”


    池月同雙胞胎兄妹打鬧了一會兒,沉重的氣氛立即活躍起來。


    周氏抓住池月的手,悲從中來,“你不在的兩日,我和你大姐日日往縣衙裏跑,總想著去大牢裏探探你,可獄卒硬是不讓我們進去,我們也隻得作罷。可迴來心心念念都是你在裏麵吃的可好,夜裏可會凍著,裏頭的蟲蟻多不多……我想著這些,便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說到這裏,抹了抹濕潤的眼角。


    池月見周氏的眼皮果然黑黑的,顯然沒有睡好,一時愧疚之意更重。


    “娘,都怪我不好,讓您替我擔心。”池月咬唇道。


    周氏搖搖頭,強笑著,“沒事沒事,隻要你平安無事地迴來,我們便心滿意足了。”


    一家人哭哭笑笑的間隙,池馨已然為池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拉著池月和周氏到了飯桌旁。


    酒足飯飽後,一家人又其樂融融,有說有笑起來。


    池月隻覺有家真好。有這些家人的守候和陪伴,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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