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陸乘淵終於麵色複雜地開了口:“就為了這麽點小事?”


    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至於溫元姝那麽為難?


    “咱們都成親這麽久了,你怎麽對我還是這麽見外?”陸乘淵竟是一副受了傷的樣子。


    溫元姝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生了氣,眨了眨眼道:“別的事也就算了,可這畢竟是公事呀,哪能那麽隨便?”


    “你……”


    陸乘淵氣結。


    他知道溫元姝有這番考慮實屬正常,也是為他好,可他們是夫妻啊,夫妻之間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還非得那麽凝重地糾結一會兒?


    他知道,剛才溫元姝一定是在心裏想著該怎麽開口。


    跟他說話,什麽時候還得這麽小心翼翼了?


    陸乘淵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兒。


    “你是不是打心底裏就沒把我當一家人看?”


    “我……”


    “你就是!”


    陸乘淵一時氣得連聲音都收不住了。


    外頭的人聽見動靜,彼此對視一眼,都頗為驚奇。


    自家統領竟然會跟夫人吵起來?!


    這可真是曠世奇聞了。


    還不知道這件事最後會發展到什麽地步,眾人紛紛縮了縮脖子。


    而車裏的情況,跟外麵眾人想的都不太一樣。


    他們的統領一臉委屈中帶著些許惶恐地看著自家夫人,生怕因為自己方才聲音大一點,惹了自家夫人不快。


    溫元姝淡淡地看著他,朱唇輕啟:“我有時跟我母親說話還得在心裏想想,這還不算把你當一家人嗎。”


    陸乘淵一愣:“……是這樣的嗎。”


    對他跟對溫老夫人都是一樣的,溫元姝是真的把他當徹徹底底的一家人了啊。


    於是陸乘淵心裏那三分火氣就徹底燒不起來了。


    溫元姝輕哼了一聲:“陸大統領脾氣還真大呢,我這兒是容不下您老人家了。”


    說完,溫元姝抬了抬下巴:“請吧。”


    “元姝……”陸乘淵試圖掙紮。


    然而溫元姝看著他,唇角微微勾起:“再不下去,晚上你就不用迴去了。”


    她話音剛落,陸乘淵甚至都沒叫車停下,直接就起身下了馬車。


    他突然出來,眾人都嚇了一跳:“統領,您這是……”


    “沒什麽,”陸乘淵冷著臉道,“繼續走。”


    說著,他翻身上馬,就這麽跟在溫元姝的馬車旁,叫她一掀簾子就能看見自己。


    然而一直到了府衙,溫元姝也沒掀開簾子。


    府衙中有一處側門,雖然是側門,卻修建得跟正門差不多大,方便馬車押運的犯人能坐著馬車進入府衙,省去一些麻煩。


    從這處側門進去,馬車就一直到了地牢所在的院子門口才停下。


    孫月蘭下了馬車,看著麵前這一處簡陋的院子,臉上竟然沒有絲毫恐懼和退縮,反而顯得有些……期待。


    那廂,陸乘淵主動朝著溫元姝伸出了手,見她搭上了自己的手,才鬆了口氣。


    不過溫元姝隻是搭著他的手下了馬車,並沒有繼續搭理他的打算。


    聽到動靜,孫月蘭轉過頭,眼中漾開一抹笑意:“元姝,多謝你還願意過來送我。”


    溫元姝什麽也沒說,隻抿了抿唇,目光落到了這座院子裏。


    這地方她曾經來過。


    那時候的地牢,處處都透著一股刻意清理過的痕跡,甚至還有若有若無的香氣。


    可她也不傻,自然知道那地牢平日裏不是那樣的。


    她不曾親眼見過繡衣衛的地牢究竟長什麽樣子,卻見過別的地牢,想來繡衣衛的地牢也是差不多的。


    孫月蘭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或許在世人眼裏有點傻,不過我現在很開心。”


    溫元姝歎了口氣。


    既然是個人的選擇,那確實沒什麽好說的。


    “我去了。”


    留下這句話,孫月蘭抬步進了院子。


    立時便有繡衣衛出來,客氣地請她進了那扇狹窄的門。


    門外光線明亮,而這門一旦關上,眼前便隻餘一片黑暗和零星幾點微弱的火光。


    前路黑漆漆的一片,孫月蘭堅定地往前走去。


    門被關上,孫月蘭的身影便徹底消失不見了。


    溫元姝這才收迴目光,轉頭看向一直眼巴巴看著自己的陸乘淵。


    對上他的目光,陸乘淵連忙道:“元姝,你放心,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地牢裏沒人為難她。”


    陸乘淵一邊打量著溫元姝的麵色,一邊試探:“元姝,你……不生氣了吧?”


    “到我那喝口茶怎麽樣?”


    溫元姝輕哼一聲:“剛喝過茶,不渴。”


    “那歇歇腳呢?”


    “坐了一路,不累。”


    “都站了這麽一會兒了,你該累了。”陸乘淵一邊說著,一邊直接上手,將人攬進了懷裏。


    溫元姝瞥了他一眼,也不作掙紮,順著他的力道走了。


    到了地方,陸乘淵立刻就殷勤地給她上了一盞茶,又叫人出去買點心。


    “我就是在這兒坐一會兒,你什麽意思,還要我陪你到晚上?”溫元姝表情怪異。


    “來都來了,著急走幹什麽?”陸乘淵笑得有些雞賊,“反正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就等等我。”


    他都這麽說了,溫元姝能說什麽呢,隻得哼了一聲,到底是坐下等他了。


    陸乘淵還有些公務要處理,不過溫元姝有吃有喝,還有春花在一旁陪著聊天,倒是也不無聊。


    聊著聊著,溫元姝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看向陸乘淵:“怎麽感覺很久沒見著你師弟了?”


    以前的顧星瀚,那可是時不時地就要找機會在她麵前出現一下的,現在卻是已經許久不見了。


    聽溫元姝說起此事,陸乘淵嘴角微微一抽:“他啊……”


    說起來也奇怪了,他出去了一趟迴來,那小子跟變了個人似的,讓幹什麽幹什麽,聽話得叫他以為這小子腦袋被門夾了,一時間還挺不習慣。


    “或許是開竅了?”陸乘淵道,“現在跟祁嶸一樣,在府衙裏從早忙到晚。”


    溫元姝點了點頭,接著轉過頭跟春花說笑起來。


    陸乘淵這邊處理公務的屋子寬敞明亮,他自己在裏間坐著處理公務,溫元姝和春花在外頭閑聊,說笑的聲音不顯吵鬧,反而格外溫馨。


    陸乘淵唇角的笑幾乎沒有落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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