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陳女官又去見了溫元姝。


    “自女學開始修建,我就已經叫人放出消息,說這是太後娘娘辦的女學,不出所料,對女學感興趣的人很多,但是江南的情況,跟咱們京城那邊很不一樣。”


    陳女官說著便歎了口氣。


    “這邊家境稍微好一點的姑娘就會去繡樓學手藝,所以在刺繡這一點上,咱們其實做不了什麽,不過茶藝,調香和藍染倒是可以,還有……”


    陳女官說起話來條理分明,顯然是一早就已經都了解好了。


    溫元姝靜靜聽著,忍不住在心裏感歎,不愧是宮裏出來的人,想事情如此麵麵俱到,做事也周全,她過來這一趟,還真是隻為讓太後安心而來的。


    陳女官說了許久才終於把自己了解的事情說完,端起茶盞一口氣喝下去一大半,又接著道:“夫人,咱們這女學掛著太後娘娘的名頭,不管是招生還是招夫子其實都不難,我已經寫好了告示,還請夫人過目,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夫人派人去往江南各地張貼。”


    她心裏清楚,太後叫她來江南,表麵上好像把一切都放權給了她,但實際上,溫元姝到底還是在她上頭的。


    所以溫元姝在的時候,她隻管把一切都調查安排好,至於發號施令的事情,要交給溫元姝去做才是。


    而且還有一點是最重要的。


    江南天高皇帝遠,太後又久在深宮,消息相對閉塞,外頭的人隻怕會以為女學是她的一言堂,而此舉也是叫外頭的人知道,這女學並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日後要是有人想讓她做違心的事,她也好推拒。


    她說著,便將一張紙遞了過來。


    溫元姝接過看了兩眼,隻見告示寫得簡明扼要,該寫的都寫上去了,便點了點頭道:“好。”


    雖然溫元姝是初來乍到,但她是接了太後的命令過來的,沒人敢不把她的話當迴事兒,一時間紛紛忙活起來。


    ——


    這二人離京多日,而京城並沒有因為二人的離開而平靜。


    如今孫文瑞被貶,一時派不上什麽用場,反而顯得輕鬆自在,魏彬和孫平卻忙得不行,鉚足了勁兒為魏王拉攏人脈。


    一連忙活了好幾天,將不少人都收入了魏王麾下,又被魏王誇讚了一通,孫平心情大好,當晚就叫人把埋在後院的老酒取了出來,要痛飲一頓。


    知道他今天心情好,全府上下都不敢怠慢,專門給他擺上了滿滿一桌的下酒菜,好叫他能吃個痛快。


    炮豚,鹿尾,糟鴨舌並其他將近十道名貴的菜肴,幾乎擺滿了整張桌子,酒壺酒盞更是黃金打造,以剔透的寶石做裝飾,奢華至極。


    廳中燈火通明,舞姬隨著鼓點曼妙起舞,柔軟的腰肢輕輕擺動,朝著座上的男主人拋去甜絲絲的媚眼,蕩人心魂。


    孫平豪飲一大口美酒,看著眼前的舞姬看得癡迷。


    然而就在這時,屋門突然被人打開,一身披鬥笠的人快步走了進來。


    那人很是著急,從門口直接朝著孫平而去,將那些擋在路中間的舞姬一把推了開。


    一時間,屋裏嬌滴滴的唿聲連成一片,孫平卻充耳不聞,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神情倏然變得緊張起來。


    管家上前,把那些舞姬樂師統統趕走,隨即自己也退了下去。


    那人走到近前,摘下了身上的鬥笠,露出一張風塵仆仆的臉:“大人,不好了,劍南道的繡衣使者查到了咱們——”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孫平很快反應過來,臉色劇變:“不是已經叫他們收手了嗎!繡衣使者是怎麽查到的?!”


    “是那邊的人自作主張,想借著這個機會大撈一筆,把銀子都裝進自己的口袋,沒想到就被繡衣使者逮了個正著。”


    以前那邊的人幹活,平白要交一大筆銀子進京,他們心中早有不滿,這次孫平叫他們收手,他們便想接著幹,貪一筆大的,沒想到這一貪,就把自己給貪進去了。


    “一群廢物!”孫平盛怒之下,直接把手裏的金盞給砸了,“難道平時給他們好處給少了?就非得在這節骨眼兒上貪一下!”


    以前繡衣使者雖然在各處駐紮,但是大昭地大物博,繡衣使者人數有限,所以隻要格外注意一點倒是不會出事兒,可是自從北海太守出事之後,各處的繡衣使者都活躍起來,孫平下令停了各處的名目稅,沒想到底下人竟敢陽奉陰違!


    來傳話的人苦笑了一聲,接著道:“屬下一聽到消息便叫人沿途截殺,沒想到還是叫兩個繡衣使者跑了,如今他們已經護送著賬冊往湖州而去了。”


    他越說話,孫平的臉色就越陰沉。


    陸乘淵就在湖州!


    這證據要是遞到了陸乘淵手上,他就完了!


    不光是他,他家裏的人隻怕也不能幸免!


    在極短的時間裏,孫平就下了決斷:“劍南道離湖州頗遠,你看看能不能調動手底下的人,把那兩個漏網之魚截殺在半道上?”


    “恐怕不行,”那人道,“繡衣使者遍布大昭,離開了劍南,到下一個地方還有人接應,咱們的人手比不過他們。”


    他們的人手都隻集中在一個地方,所以要是沒能在當地把繡衣使者截殺,那出了地界,就更不好殺了。


    孫平的臉色陰沉無比。


    那人接著道:“大人,屬下倒是有一個辦法,但是此事……風險太大。”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麽風險不風險的!”孫平不耐,“有辦法就趕緊說!”


    那賬本要是被送到了陸乘淵手上,待陸乘淵迴京,他照樣沒有活路!


    那人拱了拱手:“為今之計,隻有調派人手,在湖州城門外守株待兔了,若是能搶下證據最好,若是不行,隻怕就隻能對陸統領出手了。”


    聽了他的話,孫平的眉頭反而稍稍鬆解了許多。


    眼下,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了。


    “就這麽辦吧,”孫平道,“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把繡衣使者截殺在湖州城外,此事,不可被旁人知道!”


    “是!”


    那人拱手離開,而屋裏,孫平看著麵前豐盛的酒菜,再也提不起一丁點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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