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嫚抬眸看了陸乘淵一眼。


    陸乘淵隻當沒注意到。


    說起來這幾天也真是見了鬼了,在家溫二夫人拉著溫元姝滿院子跑也就算了,出來參加個宴會,都能碰上跟自己搶的人,他怎麽就不能跟自己媳婦兒好好待會兒呢。


    然而一旁的溫元姝也已經察覺到了任嫚有話要跟自己說。


    溫元姝的眼神,陸乘淵可不能當沒看見。


    無奈,陸乘淵長歎了口氣:“好吧,我在外頭等你。”


    說完,陸乘淵便不情不願地起身離開了,順手還把聞讓也扯走了。


    涼亭裏隻剩下兩個女子。


    任嫚這才開了口:“說實話,元姝,我也覺得現在的我很陌生。”


    “我之前從來沒有想過,我竟然也會有懼怕的一天。”


    她抬眸,目光穿過樹叢,似乎看到了外頭言笑晏晏的宴席:“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日子似乎不是我想要的。”


    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跟一群貴婦們你來我往地打太極,這樣的日子她不想過。


    但是迴想起這些日子跟聞讓相處的點點滴滴,她又不舍得。


    “我們過年之前出去查賬,一連跑了許多地方,他對一切都很新奇,我知道他想停下仔細看看,仔細感受,但是因為我,他沒有這麽做。”


    “他就這麽跟著我沒日沒夜地跑,中途我不慎感染了風寒,他便衣不解帶地照顧我,還幫我看賬,這才沒有耽誤正事兒。”


    說這話時,任嫚臉上俱是笑意,顯然還有許多事情雖然沒有說出來,但也十分甜蜜。


    溫元姝在一旁看著,也不由自主地被她感染,臉上也現出幾分笑意。


    “但是,”任嫚話鋒一轉,“我直到今天才意識到,我們兩個是不一樣的,如果跟他在一起,我要時時參加這種宴席,時時承受旁人的冷眼,我不確定我願不願意。”


    雖然最開始跟著跑生意的那幾年,她也遭受了不少冷眼,但那不意味著她對此習以為常。


    更重要的是,早些年的那些冷眼,隨著她近年資曆的積累慢慢轉為平視甚至是尊重,可在聞讓所處的這個圈子裏,人家看的是出身。


    這一點,無論往後過多少年,都是改不了的。


    溫元姝沒說話。


    此事說到底是人家兩個的事兒,任嫚是心裏有主意的人,此時跟她說這些隻不過是為了傾訴,並不是叫她幫著出主意。


    果然,任嫚鬆了口氣,臉上又現出笑意:“說出來就輕鬆多了,元姝,你是不知道,我身邊雖然有個丫鬟是跟我一起長大的,但她一門心思想叫我跟聞讓斷了關係,像以前那樣把所有的心思都撲在繡樓上,可我不願意,這些話也沒法跟她說,就隻能一直壓在心裏,直到今天。”


    見她鬆快下來,溫元姝也笑了:“下次你若是再有這樣的事兒,大可直接到我家去找我,我在家閑著沒事兒,很樂意聽你說話。”


    “多謝你,元姝。”


    眼看著時辰不早了,二人便起身離開。


    陸乘淵和聞讓站在不遠處,見二人過來,便同時迎了上來。


    “到用飯的時辰了,咱們過去吧。”


    一行人便一道進了用飯的廳堂。


    此時廳堂裏正熱鬧,眾人都已經落座,桌上也已經擺滿了菜肴,各家女子都在場中展示自己的絕學,力求入得秦王的眼。


    陸乘淵和溫元姝入了座,不由感歎:“宮宴也沒這會兒熱鬧。”


    陸乘淵低笑一聲:“可不是嗎,這多下飯。”


    他們也算是沾光了。


    這一場宴席,因著女子們展示各自才藝的關係,時間也被拉長了許多。


    首位上的秦王都已經笑得臉都僵住了。


    眼看著女子們都已經展示得差不多了,德妃連忙壓低了聲音道:“如何,看上哪家姑娘了?”


    秦王扯了扯嘴角。


    “母妃,要不您還是隨便給我選吧。”秦王放棄掙紮。


    反正都遇不到真愛,那不如就選一個最能幫忙的。


    不然這樣的相親宴,以後不知道還有多少等著他。


    見他終於想通了,德妃也不由欣慰:“你這孩子,終於開竅了!”


    秦王扯了扯嘴角。


    “成了,那我就自行安排了,”德妃道,“這事兒你就不用再操心了,就等著娶媳婦兒吧!”


    “是。”


    雖然德妃心裏已經有了人選,但是姑娘們都準備好了,也不能不看完。


    這一場宴席,直到午後方散。


    溫元姝坐得腰都疼了,迴去的路上,陸乘淵給她揉了一路。


    他倒像是完全不知道什麽是累一樣,手上始終保持著叫人舒適的力道,一路都不停。


    ——


    那廂,聞讓和任嫚也乘著馬車離開。


    二人之間的氣氛就不像是陸乘淵和溫元姝那般和諧了。


    聞讓觀察著任嫚的神色,道:“阿嫚,這樣的宴席,會叫你覺得不開心嗎?”


    任嫚也不遮掩:“是有一些。”


    聞讓歎了口氣。


    剛開始,任嫚說那些夫人好像看不起她,他還沒有察覺,直到用飯的時候,他和任嫚分明坐在一處,仍有夫人帶著自家女兒上來攀談,他才有所察覺。


    雖然那人被聞老公爺擋迴去了,但是後半程,任嫚臉上幾乎就沒有笑。


    “不然等我迴去,我去跟父親說,以後咱們不來這樣的地方了。”


    “那怎麽行,”任嫚道,“你是你家獨子,既然承擔了這份責任,便不能因為任何事,任何人逃避。”


    “這有什麽責任不責任的,”聞讓不以為然,“不過是來露個臉罷了不來,也沒什麽要緊的。”


    任嫚歎了口氣。


    聞讓自小被保護得太好了。


    這樣的宴席不僅是為了露臉,更是聯絡感情的好時候。


    不然要是跟各家都不走動,日後萬一有個什麽事兒需要求人,可怎麽開得了口?


    這個道理,在任嫚看來無比簡單,但是聞讓不懂。


    見任嫚歎氣,聞讓連忙道:“不過阿嫚說要來,我一定會來,隻是你要是覺得不舒服,你可以不來。”


    “我既然用這樣的話去要求你,必然也會同樣要求我自己,不然豈不是成了嚴於律人寬以待己了?”任嫚道,“若日後咱們兩個當真要成親,作為你的正妻,該承擔的責任我也不會逃避,但是在那之前,我不會來這樣的地方了。”


    今天就算是見世麵,但她無名無分,不會再來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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