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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後,竹峰校場又恢複了往日的幹淨整潔,沒有了死屍,沒了血腥味,卻也沒了那氣勢磅礴持劍修行的暮溪弟子。


    自惡戰後那日起,血魔便再也沒了音訊,他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於世人眼中消失了,而那本欲坐收漁翁之利的千名魔兵,早以盡數被百門殲滅。


    但大戰後的第二日,百門各宗主又因相繼收到了,門中弟子傳音言有魔兵偷襲他們,而急急帶人迴了自己守護的城池支援,至於那追蹤血魔的重任便落在暮溪頭上。


    子間自那日後,便安排了一部分人留在暮溪小鎮守護著百姓,而他自己卻再也沒有迴過暮溪,一直馬不停蹄的四處打聽著血魔的動向。


    暮溪山上僅留下了百來名弟子,程筱柔便帶著他們將校場上的屍首分離出來,分別送迴了百門中。


    在那一堆屍骸中,程筱柔還發現了一隻巨大的狼珠,那狼珠身下壓著的是白沐奇從不離身的酒葫蘆,以及他裝有巫蠱用具的麻袋,她便知道,那個以骨塤操控百門眾人變成活傀的白沐奇是這狼珠所化,而真正的白沐奇定是早已殞命。


    那場惡戰,暮溪折損了上百人,而百門中加起來損失了差不多有一千人,血魔以一己之力殺了一千多人,其實力讓人至今想起來依舊心有餘悸,最可恨的是那假扮宋忘塵屠戮百姓的魔族之人也趁著那日混戰之際而逃之夭夭了。


    唐肆言三日前便已經蘇醒了過來,江雨那一掌看似很重,卻並未動用心火之力,他知道是江雨手下留情了,不然他也不可能還有命在。


    季暖走後,程筱柔一直很自責,她分明早就發現了季暖不對勁,卻沒有及時將她攔下,她已不知師兄醒來後,自己該如何同他解釋?


    唐肆言曾說他與季暖是同鄉,程筱柔也聽血魔說過,唐世海的兒子早已身死,於是,唐肆言醒來那日,她便問起了他的身份。


    這一次,唐肆言毫無保留的告訴她,他與季暖來自未來,曾經的他是一個不務正業以偷盜為生的小賊,是季暖在抓捕自己時意外來到了這裏,他甚至將季暖與宋忘塵互換身體之事也一並告訴了她。


    講完這一切時,已到了子夜時分,他曾最害怕的便是程筱柔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為此,還沒少被季暖試壓。可如今他死裏逃生,季暖最終還是選擇了迴到現代,他也因此想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強求不得!


    程筱柔雖覺得匪夷所思,但迴想起三人這一年多以來的改變,最終還是信了,她沒有因為唐肆言小偷的身份而嫌棄他,反而很慶幸,慶幸他還能留下來,留在她身邊。


    或許是因最近的生死別離太多,又或許是因她害怕唐肆言終有一日也會離她而去,程筱柔突然主動的去親吻他,一雙玉手也在身上胡亂遊走,生疏又迫切的撩撥著他。


    唐肆言從來就不是一個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在麵對自己朝思暮想了一年多的女子主動示愛時,他幾乎沒有片刻猶豫,便瘋狂的迴應著她。


    但當他欺身而下時,還是猶豫了,畢竟在這個地方,他不能在還未成親的情況下就毀了她的清譽。


    可程筱柔卻言她不在乎,並再次去親吻他,唐肆言最終沒抵得住自己內心的渴望,將她據為了己有。


    汝沁汝沐二人自季暖離開那日後,便每日都到清律堂為宋忘塵煎藥,她們心中有不舍和難過,但更多的是不解,季暖怎能在這種時候不告而別?她怎能這麽自私無情?


    汝沐在那日罵過季暖後,更加義憤難平,她替宋忘塵感到不值,他為季暖毀去了雙眼,季暖卻棄他而去,她甚至覺得季暖就是一個白眼狼,是一個惡毒的女人,她曾經還將季暖當成了好姐妹,都怪自己有眼無珠。


    好在!宋忘塵丟了個白眼狼,卻換來了重見光明的機會,木荀翻閱古籍之後,想到了以靈猴之目替宋忘塵換眼之法,相信他醒來之後,還能同以前一樣耳聰目明。


    屋內突然傳出一陣急咳聲,二人急忙棄了蒲扇往裏衝,遠遠的便見宋忘塵自己撐著床沿起了身,如沐興奮到難以自持,大喊大叫道:“汝沁、太好了,宋師兄醒了!”


    宋忘塵隻覺眼前一片漆黑,強烈的不適感讓他迫切的扯下了蒙住雙眼的絹布,剛試著睜眼便又被那朦朧的光亮刺得再次閉了眼,心下愕然間,便伸手擋去光線,又再次緩緩睜了眼。


    “師兄,能看見我們嗎?”


    隱約中,他看見汝沁汝沐二人在向他招手,他試著讓雙眼多眨動了幾次,便見二人越來越清晰,最後竟看得十分清楚了。


    他記得自己是用誅邪毀去了雙目,又怎會有可能治愈?但他無暇顧及自己為何能看見,便著急忙慌的下了床,拿起誅邪便欲往屋外衝。


    “師兄,你要去哪兒?”汝沐攔下了他的去路,又道:“要去找季暖嗎?不用去了,她拋下你離開了。”


    宋忘塵蹙眉不予理會,繼續往門外走時,汝沁又拿著季暖放在木桌上的信封與戒指遞了過來,道“汝沐沒撒謊,她真的離開了。”


    他不可置信的盯著那封寫了宋忘塵親啟的信封,沉寂了片刻又突然伸手抓了過來,急急拆開後,便見信中寫到:


    “忘塵,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了,從哪裏來便迴哪兒去,那日事出緊急,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找到迴家的路了,所以我選擇了迴去,不要你了。


    你不用來尋我,也不用難過,是我違背承諾將你棄下了,你可以怨我,恨我,但念在我們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我還想最後再自私的求你一次。


    我希望有一天,你與江雨對戰時,無論如何也不要殺他,你可以封印他,或者將他關進黑暗之殿,但我求求你,千萬別殺他,就當是為了我,好嗎?”


    信的落尾處寫了季暖絕筆,沒有解釋緣由,甚至都沒有一句關心宋忘塵的話,她拋下二人曾經的山盟海誓,獨自離開了,卻要求他放過血魔,她憑什麽提出這麽無理的要求?他又有什麽理由非要答應她的請求?


    宋忘塵惱怒的將信紙捏成了一團狠狠棄下,又暴力的奪過汝沁手中的戒指,冷聲道:“信可以偽造,戒指市集就可以買,別以為這樣就可以騙我!”


    言罷,又將戒指狠狠擲出了房門外,但其實他心裏很清楚,那封信字跡娟秀,還有幾處有些模糊不清,他認識季暖的字跡,也可以想象出她寫信時眼淚“啪嗒啪嗒”砸落在信紙上的模樣。


    隻是他想不明白,她既然都迴來了,為何又要棄他而去,是因為自己與血魔大戰時選擇了天下而負氣嗎?


    門外前來探望宋忘塵的唐肆言與程筱柔二人,還未走進,便見一個戒指落在了腳下,唐肆言俯身拾起時,程筱柔已迎了進去。


    汝沐有些氣急,反駁道:“信就是季暖寫的,她迴來那日便一直關心著血魔與俞漫,連問都沒問你一聲,我都覺得她與那血魔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說不定……”


    “住口!”


    “汝沐,不可胡言!”


    當宋忘塵的怒吼聲與程筱柔的責罵聲同時傳來時,汝沐隻覺得特別的委屈,她說的都是事實,怎麽就不能說了?


    她言:“我沒有胡說,季暖就是幫著血魔講話,他們肯定是聯合起來欺騙你的感情,然後禍害整個暮溪。”


    “出去!”宋忘塵手指房門,狠厲的雙眸中泛著紅血絲,持著誅邪的手已是攥到“咯咯”作響,整個人更是隱忍到了極致,他不確定汝沐再講下去,自己會不會一怒之下拔了她的舌?


    汝沐抬著一雙驚愕的眸子,淚眼婆娑的看了眼宋忘塵,又看了看程筱柔,心中更覺委屈到了極致,轉身便抹著眼淚跑了出去。


    汝沁見此立馬追了出去,程筱柔對唐肆言點頭示意後,也因擔心汝沐,疾步出了房門。


    汝沐跑到校場時又被汝沁給拉住了,她哽咽著言:“姐、我隻是替宋師兄感到不值,季暖她怎麽可以在這種時候不告而別,就算她有苦衷,為什麽不能告訴我們一聲,為什麽總是要自己硬扛?”


    從小到大,汝沐都是直接喚她汝沁,今日這般喚她,定是心裏十分委屈和無助,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


    季暖離開那日情緒不定,比起責備她狠心拋棄了宋忘塵,她們實則更擔心她的安危,又覺得季暖將自己當成了外人,什麽都不肯說。


    汝沐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從來就不會拐彎抹角,她雖是責怪季暖,可也是因為關心她。


    兩姐妹在校場上相擁著抽泣了一會兒,汝沐又拉著姐姐的手,釋然笑道:“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才不要像他們那樣,明明愛著彼此,還要狠心不告而別,汝沁,我們去越陽吧!”


    汝沁問:“去越陽做什麽?”


    “去找秦淮,讓他娶我為妻。”她傲嬌的笑著,俏臉上還掛著一滴未幹的清淚,但眼眸中皆是向往之意。


    “好,姐姐和你一塊兒去!”汝沁淡然一笑,又對身後的程筱柔點頭道:“師姐放心,我們姐妹倆一定能過得很幸福!”


    暮溪剛經曆了大劫,血魔也不知去向,魔族四處為禍人間,汝沁覺得活著已是不易,若是能在活著時守在月落身邊,即便明日就會死去,也會是此生無憾!


    汝沁汝沐兩姐妹最終還是離開了,她們長大了,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秦淮與月落二人年少有為又正氣浩然,程筱柔雖有不舍,卻是真的替她們開心,自然也不會加以阻攔。


    “師兄、你要去哪兒?”


    程筱柔聞言轉身,便見唐肆言拉著著急離開的宋忘塵,一臉的無奈,宋忘塵則嫌惡的將他甩開,冷聲道:“酒窖。”


    唐肆言再問:“你去酒窖做什麽,你不是不喝酒嗎?再說你這眼睛剛好,不能喝酒,萬一再喝出個好歹來,木師叔也幫不了你了。”


    宋忘塵一言不發繼續往酒窖而去,莫雲曾言一醉解千愁,白沐奇更是酒不離身,他也很想知道,是不是喝了酒便能忘了她?


    他得以重見光明,卻失了眼中最靚麗的那抹色彩,這雙眼能否保住又有何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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