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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麻煩了,我不需要虛情假意的關心,更不需要憐憫與同情。你放心,以後我定與你保持距離,恪守禮儀!”


    諸遠智冰冷的聲音傳入耳中,宋悅嬋一刻也不停歇,快步走了出去。她一路狂奔著迴房,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悲傷與絕望,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別人或許不知,但她心裏清楚,自己身體日漸衰竭,怕是沒剩多少日子了。與其到時候讓諸遠智長久的痛苦下去,倒不如快刀斬亂麻,至少讓諸遠智恨她,便不會因為她的死而傷心難過。


    癡等一不歸人的苦,她嚐過便更不想諸遠智嚐試了。


    “師妹、你這是何苦,你應該跟他走的。”


    程錦雖然不舍,但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強求不得,與其勉強在一起讓三個人都痛苦,倒不如放手,成全他們兩人的幸福。


    宋悅嬋心中驚訝,程錦竟有如此胸襟,暮溪以後若是交到他手裏,倒真的是個明智之舉。猶豫了許久,終於做了一個決定,她要為暮溪留下血脈!


    “程錦、你我已是夫妻,這件事天下人皆知,我不會走,更不會棄暮溪於不顧,我們要個孩子吧!”


    孩子?程錦整個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滿臉淚痕卻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的宋悅嬋,不,怎麽可以?


    程錦還在驚愕間,宋悅嬋已主動褪去衣衫,趁著自己還尚有一絲理智,他急忙上前將她的衣衫拉迴,轉身道:“師妹、你不必勉強自己,若是你為了暮溪不願跟遠智離開,我願意與你做個有名無實的假夫妻。”


    女人都是感性的,程錦越是如此,宋悅嬋便越加愧疚。為了暮溪,更為了讓諸遠智死心,她再次靠近了程錦,並主動吻了上去。


    程錦是正人君子不假,可他也是男人,麵對一個衣衫不整,主動獻吻的心儀之人,欲望最終戰勝了理智,兩人終於在痛苦與愧疚的折磨中圓了房。


    事後,程錦一直很後悔,每每見到終日酗酒的諸遠智心裏的愧疚便更添一分,甚至一度見到諸遠智,他都會刻意繞道而行。


    一個月後,宋悅嬋懷孕了,這對宋清山來說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一經確認,便已傳遍了整個暮溪。


    諸遠智也由一開始的萎靡不振,慢慢變得接受現實,隻是心裏有道坎他怎麽也過不去。後來,他去了思過崖,整日打坐修行,不問世事,在崖洞一呆就是一年。


    再迴到鬆峰時,程筱柔已經兩個月大了,隻是喜得金孫的宋清山抱著她,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暮溪上下也是一片死寂。


    宋悅嬋死了,抑鬱成疾加上難產,生下女兒的第二天她就死了。臨終前,她為女兒取名筱柔,寓意褪去自己一生驕傲,換她一世柔情。


    如果,自己可以放下驕傲,在與諸遠智打成平手後,告訴他:我願意嫁給你!如果在那漫長等待的三年裏,她能有一次主動上前找他,或許,他們可以一生幸福的走下去,可世上偏偏沒有如果。


    宋悅嬋沒有像暮溪的先祖一樣被葬在半涯上,她說:“父親,我死後請讓我的骨灰隨風飄散,我想帶著對美好的向往,再去世間走走看看。”


    宋清山答應了她,她死後,除了一個牌位就連骨灰也沒留下。


    …………


    諸遠智跪在戒律堂,抱著宋悅嬋的牌位嚎嚎大哭。本來他應該怨她的,可是不知為何,他恨不起來,反而痛心疾首。


    梅清寒將默瀟遞給他:“靜默待君歸,瀟瀟猶未歇,生當長相思,死亦永相隨!師姐在知道你出事後差點殉情,是程錦救了她,師尊為了讓她活下去,將她整整關了三個月。”


    “三個月來,師姐思慮成疾,日漸消瘦,她以為你死了,為了暮溪,為了師尊的臉麵,她答應嫁給了師兄。”


    “你也別怪師兄,我們曾經想過助師姐逃走,可她已經心如死灰,不願意逃避,最終嫁給了師兄。”


    “你迴來時,她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為了不讓你被天下人恥笑,也為了不讓你痛苦難過,她才說了那些違心的話。但默瀟她一直藏在梅峰,這說明師姐至始至終愛的都是你!本來這些事師姐想瞞你一輩子,可我不願你與師兄一直消沉下去,師兄的性子你應該了解的,他對你們有虧欠,他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師姐走後,他整日待在清雅苑,就連柔兒也未曾看過一眼,或許隻有你,才能解開他的心結。逝者已逝,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吧!”


    梅清寒放下默瀟便走了出去,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現在就看他們自己了。


    諸遠智抱著默瀟,哭得撕心裂肺,但哭過以後,他還是主動去找了程錦。


    程錦癱坐在地上,想起這一年來宋悅嬋所受的痛苦折磨,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兩個月來的痛苦煎熬,讓他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白淨的臉上已是滿臉胡茬。


    屋裏沒有點蠟,漆黑的房間隻能聽到程錦的低泣聲,諸遠智推門進來時,屋裏才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程錦抬頭看清來人後,眼中有驚訝閃過,見諸遠智手裏拿著默瀟,隻覺得他此行必定是來討債的:“師弟、你終於來了,看來你已經知道了真相,是我對不起你們,殺了我吧!”


    諸遠智扯著程錦的衣領,怒道:“程錦、你想死我卻偏要你活著。讓你死了去陰間糾纏嬋兒,你想都別想,你必須給我活著,堂堂正正的活著!你想過柔兒沒有?你想讓她一出生就無父無母嗎?你這樣整日渾渾噩噩對得起誰?”


    “可是……”


    “程錦、讓你死太便宜你了,我命令你替嬋兒護好暮溪,好好將柔兒扶養成人,我要讓你在痛苦和懺悔中度過餘生,你明白了嗎?”


    兩人做了十幾年師兄弟,諸遠智了解他,一味的規勸隻會讓他更加自責,要想他從新振作就得惡言相向。


    …………


    從那以後,諸遠智再也沒用過劍,一代梟雄從此封劍的消息也曾在百姓間口口相傳,默瀟一直被他帶在身邊,藏於乾坤袋中。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會拿出默瀟,輕輕愛撫,一遍一遍的擦拭。見到它,他總會想起那個好強的女孩,就像她從未離開過一樣。


    隨著程筱柔的長大,程錦與諸遠智之間的芥蒂逐漸減少,程筱柔承了宋悅嬋的遺願,長的嬌憨可愛,柔情似水,臉上總是帶著溫暖的笑意。


    後來,程錦外出時收了子間與宋忘塵兩個內室弟子,諸遠智再起好勝心理,他開始外出收了莫雲與諸長欽做內室弟子。


    宋清山其實比任何人都難過,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深深折磨著他,抑鬱成疾還諱疾就醫,在程筱柔十一歲那年,宋清山仙逝了。


    宋清山死後,程錦理所應當的繼承了掌門之位,諸遠智雖然好勝心強,但他對暮溪掌門之位並無興致。程錦性格沉穩,待人謙和,是掌門之位的不二人選,這件事諸遠智一直都是心甘情願的。


    二十多年過去了,那件事諸遠智早已釋然,可它在程錦心裏永遠是個難以愈合的傷疤,一戳就痛。


    …………


    怨靈心道計謀得逞,趁其不備快速舉劍刺向程錦,可他忘了,程錦身後還站著宋忘塵。


    宋忘塵一直注視著怨靈的舉動,此時已為程錦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劍:“怨靈,休要迷惑人心,師尊的事容不得你胡言亂語。”


    “哈哈…,我倒是忘了,還有一個名揚天下的宋絕,宋絕、你以為你和季暖換迴了身體就萬事大吉了。我告訴你,人族之所以不堪一擊,便是因為你們心中有情,如果你以前是無牽無掛,那麽現在,季暖便成了你最大的軟肋,總有一天,你會因她而死。”


    怨靈的話像是詛咒,卻又無可挑剔,季暖想起之前做得那個噩夢,突然間就害怕了,我真的會害死他嗎?


    “哼、休想蠱惑我,怨靈、受死吧!”宋忘塵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拔劍直擊怨靈而去。


    “也好,今天我們就試一下究竟是名震天下的誅邪厲害,還是塵封了二十年的默瀟厲害!”


    怨靈冷笑一聲,迎麵對上了誅邪,兩柄劍皆是一品靈劍,兩劍相交時,劍氣震得塵土飛揚。兩人大戰了幾個迴合後,周圍的翠竹早已一片狼藉,但兩人卻依舊久戰不下、不相伯仲。


    程錦這才緩過神來,攔住了正欲出手的程筱柔與季暖:“別去,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父親、怨靈說的是不是真的?”程筱柔依舊對宋悅嬋的事心生好奇,更不願相信她的父親是個虛偽致極的人。


    “是,為父這輩子從來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他人的事,獨獨有愧於你母親和你師叔。柔兒、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記住,心懷天下,方能造福蒼生!”


    “父親……”


    季暖急忙拉住了還想再問的程筱柔:“師姐、人總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候,但我相信,錦鬆尊絕對是最正直的人,若是他真的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我也相信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別問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好好想想該怎麽對付那個惡魔。”


    程筱柔看著激戰的宋忘塵與怨靈,又看了眼程錦孤立的背影,搖頭,終於不再繼續追問。


    如果真相注定不堪,那又何必刨根問底,這樣隻會將大家都推入無窮無盡的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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