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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暖雖早就猜到事情都是諸長欽做的,可此時聽李慶源說出來,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諸遠智惱怒不已,想他平生多麽驕傲的一個人,卻每次都在徒弟上栽了根,莫雲與妖魔勾結,諸長欽又與卡諾勾結,還涉嫌陷害同門。他痛心疾首的坐迴原位,對諸長欽的哀求視若無睹。


    李慶源繼續說道:“再後來,我們一路跟蹤宋師兄到了漳州,想不到竟意外遇上了一對虎妖母女,本來殺了他們也無可厚非。可師兄偏偏隻將虎妖收入了鎖妖囊,還讓月牙兒去偷季師妹身上的‘神器’。可他萬萬沒想到,月牙兒年紀雖小,卻極重情義,她竟沒有偷迴‘神器’,這也讓師兄惱羞成怒,一氣之下便殺了她們母女倆。這一切,剛好被出來查探的江雨看到了,師兄害怕事情敗露,便想到了殺人滅口。我左思右想,不能讓師兄殘害同門,但我又不是他的對手,於是便建議他可以讓江雨作偽證,陷害宋師兄與季師妹,當然前提得讓江雨服下妖丹。但我及時護住了江雨的心脈,讓他將妖丹藏於舌下,後來我又找機會與江雨共同逼出了他體內殘餘的妖毒,江雨這才沒能受製於他。”


    “李慶源、你混蛋,你陷害我,你不得好死……”


    諸長欽一直痛哭怒罵,可這樣隻會顯得他更加殘忍無道,正好坐實了他殘害同門的事實。


    此時,周圍的人開始小聲嘀咕起來,對著諸長欽指指點點,嘲諷、譏笑、責備、謾罵聲不絕於耳。所有的一切都已明了,諸長欽陷害同門,勾結卡諾已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宋忘塵怒視著諸長欽,傷害季暖之人,他豈能容忍,誅邪又開始劇烈顫動起來。


    季暖急忙握住了他的手,對他搖頭示意。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她也有些始料未及,隻是心中任有疑惑,為什麽江雨沒有第一時間將這些事告訴他們呢?但現在這種時候,懷疑江雨,無疑是在打自己的臉,為了宋忘塵,她忍住了。


    “長欽、你真的太讓為師失望了,事到如今,你自行領罰去吧!以後,你與我,與暮溪再無瓜葛。”


    諸遠智已是痛心疾首,他扶著椅子,渾身顫抖,要不是因為他現在是坐著的,估計得直接倒下去。


    “哈哈…,想不到我諸長欽一身驕傲放縱,總想著出人頭地,為暮溪鞠躬盡瘁,可到頭來,竟連身邊養了一隻白眼狼都不知道。李慶源、我是嫉妒宋絕,想取他性命,可你呢!你做的事你心裏最清楚,就算現在你瞞過了所有人,總有一天,你會跟我一樣,機關算盡,不得善終。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等著!”


    諸長欽已沒了狡辯之意,而是怒視著李慶源,像是詛咒,又像是自嘲。


    諸長智大手一揮,兩個弟子便拖拽著諸長欽往戒律堂走去。諸長欽一直盯著程筱柔,他做過的,他不後悔,唯一後悔的是,他終究沒能讓她戴上自己買的玉釵,還成了她最憎恨的人。


    “起來吧!你們都沒有錯,慶源、你做的很好,要不是你,江雨也得被那個孽徒殘害了,迴去好好休息一下,接下來的事,我與你師尊會處理妥當,放心。”


    程錦叫起了江雨與李慶源,又拍了拍李慶源的肩,報以感激的一笑。要不是他們今日仗義執言,他的愛徒宋忘塵就要被冤死了。


    “是,多謝錦鬆尊。”兩人起身,恭敬行禮後,直接離開了清月殿。


    此時,大殿靜寂的可怕,大家都各懷心事,今日發生的一切,跌宕起伏,讓他們全都無法鎮靜。


    程錦擺手道:“你們曆練辛苦了,都迴去吧!”


    正當眾人紛紛離去時,諸遠智又大喝一聲:“慢著。”


    眾人的心再次慌亂起來,他還要說什麽呢?


    “明日,校場上,本尊會當著眾人的麵親自處決諸長欽,也讓你們所有人親眼目睹,違背暮溪戒律的下場,引以為戒!”


    諸遠智雖痛心疾首,但他掌管戒律堂,一直嚴於律己、墨守陳規,此舉,是給所有暮溪弟子的一個警告。


    梅清寒道:“師兄、你這是何苦呢?”


    諸遠智擺擺手,示意戒律之事,還是他說了算,就算程錦發話也是如此。他站起身來,卻又因氣急攻心癱倒在椅子上。


    “師兄、師弟……”


    梅清寒與程錦急忙上前查看,諸遠智繼續擺手道:“無妨,人老了,這點風浪都經不住了,我自己歇歇就好,你們放心,明日我定會親自處決他,絕不護短。”


    季暖看著諸遠智逞強模樣,心裏十分難受。五年前,親手廢去莫雲修為,現在還要當著所有人的麵廢去諸長欽的修為。這對他來說,不僅是大義問題,還關係到他的聲譽,他那麽要強的一個人,自己門下連出兩個大逆不道之人,沒有人比他更痛心了。以前,她也曾怨恨過諸遠智的冷麵絕情,此時,她才覺得,原來,最難的那個人一直都是諸遠智。


    所有人心裏都不好受,大家麵麵相覷,最終悄無聲息的迴到了自己的住處。


    盡管現在已經四月天了,梅峰依舊清冷如常,空中時不時飄著雪花,院裏的梅花依舊開得嬌豔欲滴。


    季暖身著暮溪校服,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風,站在一顆大紅梅樹下,伸手接過飄落的花瓣,露出一絲淺笑。


    白衣勝雪,膚如磷脂,臉上的笑意讓人汝沐春風,宋忘塵不僅看得有些呆了,他停下腳步,臉上爬上了一絲滿足的笑意。


    “忘塵、你怎麽來了?”


    季暖見到他,已笑著走了過來,今日能逃過一劫,實乃不幸中的大幸,她自然是開心的。


    “我來看看你。”


    “看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剛分開不到一個時辰,這麽快就想我了?”


    “是,我想你了。”


    宋忘塵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在她額間印下一吻,想她,無時無刻,何須隱藏?


    季暖笑得更加燦爛了,因為有他,即使大苦大難,她亦無所畏懼。


    “忘塵、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仿佛諸長欽的伏罪不是事情的結束,反而是另一個陰謀的開始,這種感覺讓我很害怕,可一見到你,又覺得無比心安。”


    宋忘塵將她樓的更緊了些,深情道:“別怕,有我!”


    “嗯”,季暖點頭,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次日,校場上人山人海,三峰所有弟子齊聚於此,不停的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那場麵竟比當初除妖獸還要壯觀。


    諸長欽被綁在一個十字木樁上,下麵是一個臨時搭建的木台,木台處於校場最中心位置,以便校場四麵八方的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驕傲如他,被這樣綁著展現在眾人麵前,對他來說是何等的奇恥大辱,他渾身顫栗,怒不可揭。師尊竟要如此羞辱於他,這比讓他死,更讓他怨恨。


    與此同時,黑暗之殿的鎮妖瓶中,怨靈興奮的手舞足蹈,他貪婪的吸收著怨氣,陰陽怪氣道:“哈哈…,半年了,第一次有人給我供養怨氣,我真是太開心了。所謂暮溪清淨之地,也不過如此嘛,看來離我出去之日不遠矣,哈哈……”


    黑暗之殿其實是清雅苑後的一方小屋,屋子雖小,卻勝過銅牆鐵壁,除了一方小門,裏麵通體漆黑,沒有一絲光亮。在這裏關著的一般都是難以除之的妖魔與犯了大過的暮溪弟子,鎮妖瓶上是兩張血符,當初,宋忘塵將怨靈交於程錦後,程錦便將它封印在了此處。


    在程錦的擺手示意下,大家都安靜了下來,空氣靜寂的可怕,大家都緊張的盯著台上的諸長欽。


    被廢去修為者,需得飽受九九八十一根弑骨針,一根一根刺入八十一道經脈骨髓,每一針刺入,都如同嗜血化骨,疼痛自不需多說。但要讓受刑之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靈力修為一點一點的流失,這對修行之人來說,那是比弑骨之痛更勝的弑心之痛。


    諸遠智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來,他整個人都滄桑了許多,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一般。


    “諸長欽、你身為本尊內室弟子,未來戒律堂的接班人,本應嚴守暮溪戒律,正直侓己。可你竟為了一己私欲,做出殘害同門,勾結外戚的大逆不道之事。為師作為戒律堂掌罰之人,今日,本尊便當著暮溪所有弟子的麵,親自廢了你的修行,以儆效尤。”


    諸長欽斜眼看向諸遠智,眼中更添惱怒,被曾經最敬佩之人,如此赤裸裸的羞辱,他怎能不怨恨。


    “他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呢?簡直太不要臉了。”


    “就是啊!虧我一直敬重於他,還把他當成楷模來學習,我呸,真是傻了狗眼了。”


    “做出這種事,被廢去修為真是罪有應得。”


    “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整日高高在上,從沒把我們這些外門弟子當人看,真是活該。”


    ……


    人群中又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憤怒、責備、辱罵、嘲諷、獨獨沒有人傷心。


    江雨露出一絲奸笑,重頭戲來了,甚是期待啊!


    “諸長欽、你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諸遠智大喝一聲,所有人立刻停止吵鬧,目不斜視的盯著諸長欽。


    “師尊、長欽一身修行均是師尊所傅,師尊想要收迴,我自然無話可說,隻求師尊廢我修為後,不要逐我出暮溪,就算將我永世禁錮在黑暗之殿,死,我也要死在暮溪。”


    諸長欽此時已沒有傲嬌之態,與其逐出暮溪被世人不恥,那還不如就此永墜黑暗,至少,他人不會看見。


    諸遠智有些不忍,最終還是鬆了口:“好,念在我們師徒一場,就依你所言。”


    “謝師尊。”諸長欽大聲應道,臉上滿是淒涼之態。


    不知為何,原本最應該怨恨他的季暖,此時竟有些難過,她緊握著宋忘塵的手,轉身,不忍再多看他一眼。


    宋忘塵知道她心軟,立馬將她攬入懷中,帶著她緩緩離去。八十一根弑骨針刺透骨髓,場麵何等血腥,他怎麽忍心讓她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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