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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隨後又到了知水澗,那原本寂靜的知水客棧現在已擠滿了人,他們不停的指指點點,大聲議論著。


    “你看他們死的好慘啊!也不知道究竟是誰下此毒手,這掌櫃平日為人也挺好的,從不與人積怨,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我知道,我知道,我中午也在這兒吃飯來著,後來就有人在這兒打了起來,他們肯定是為了滅口。”


    “那你也看到了,就不怕也被滅口什麽的?”


    “呸、你這人怎麽說話的,你……”


    正當眾人議論時,有人發出驚唿:“宋仙師和季姑娘來了,快讓、快讓開!”


    他們這才停止了議論,開始自覺向兩邊退去,留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來。兩人也不客氣,快速向客棧走去。


    眼前,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滿臉驚恐的癱坐在地,他渾身顫抖著,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他對麵正躺著掌櫃與小二的屍體,兩人直挺挺的躺在櫃台旁邊,手掌高舉至肩頭成抓握狀,脖子上有明顯勒過的痕跡,舌頭外伸,雙眼圓瞪,死前應是驚恐萬分。


    宋忘塵立馬蹲下,開始檢查死者的死因。但他不喜觸碰他人,隻是粗略看了看,立馬站起身來肯定道:“有妖魔作祟”。隻不過是什麽妖魔,他也不清楚,他隻是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妖氣而已。


    門外之人聽到他說有妖魔,早已逃得七七八八,隻留下一兩個膽大的還在門口張望著,但他們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打擾了宋忘塵的思緒。


    季暖也不多問,她蹲下身來,伸手拿起小二的手,在他的指甲蓋兒中發現了一些綠色的物體,見其他的指甲中也有,她又立馬取下一點在鼻尖聞了聞,然後用手指搓了搓,才緩緩站起身來開口道:“是樹妖。”


    宋忘塵眼中多了讚許之色,他知她一直勇敢善良,卻不知她還有如此心細的一麵。一直以來,都當她隻是冒冒失失,遇事不計後果,直接奮不顧身向前衝的小女孩,現在才覺得,她時刻都在給自己帶來新的驚喜。


    季暖見他半響也沒說話,隻是愣愣的注視著自己,忍不住問道:“你不問問我是怎麽知道的嗎?”


    “指甲、樹皮”。宋忘塵直接了當的說出了原因,他雖之前未曾留意,但見她手裏拿的東西,就已經看了出來。


    季暖本想在他麵前好好表現一下的,見他一語道破,心覺太沒勁了,立馬不悅的嘟著嘴。正想說他木訥來著,那壯漢已結結巴巴的喊著:“妖、妖怪,有藤、好長…”


    她又立馬走到他麵前蹲下,用極其溫柔的語氣勸道:“大哥、別急,慢慢說,你是不是看到了,究竟是怎樣的妖怪?”


    壯漢抬眼看了看她,又抬頭看了看宋忘塵,咽了咽口水,平複了心情才緩緩開口道:“我也是見小二許久都沒來廚房叫菜,心中疑惑,才走出廚房來看看的。我看到一個長很漂亮的女子,她的臉變成了木頭臉,然、然後手又變成了樹藤,繞上了他們的脖子……”


    宋忘塵終於明白今日誅邪的反常是因為有樹妖在此,而他竟絲毫沒有察覺,心知那樹妖定是修為高深,且極擅玩弄人心。


    季暖疑問道:“那她還有沒有什麽別的特征,比如穿什麽顏色的衣服什麽的?”


    壯漢想了想才緩緩答道:“我當時太害怕了,也沒注意到她穿什麽衣服,然後、然後我就暈過去了,醒來這裏就來了很多人,然後你們就來了。對了,我好像還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香味?胭脂味還是花香味,是個女子可能都有吧!兩人對視一眼,還是不知所雲,這個樹妖藏的太深了。


    季暖暗自在心裏盤算著,卡諾、妖道、夢魘、現在又多了個樹妖,這越陽想要安寧,隻怕並不容易。


    宋忘塵伸手撫摸著她皺起的眉頭,喃喃道:“你還是笑著好看。”


    季暖拉過他的手,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來,隻希望一切都快點結束。


    之後兩人又在大街上晃蕩了一個下午,依舊沒有任何收獲,此時,宋忘塵已帶著她再次來到了鏡明客棧。


    上一次,她來去匆匆,竟沒仔細看過客棧的名字。鏡明、明鏡,但誰又能真正做到心如明鏡,止靜若水呢?


    莫風因為貪婪想要得到一百顆修士的心飛升,為此不惜陷害手足,最終害人害己,不得善終。


    卡諾因為貪心想要吞並東晉,又因為要吞並東晉而在越陽下了惡咒,因此害了許多無辜的百姓,最後計謀失算,罪行暴露。隻怕他現在也是東躲西藏,日子也並不好過。


    若他們都能放下心中貪念,守好自己的本份,也不會有那麽多無辜之人殞命。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宋忘塵見她定住了腳步,疑惑的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道:“怎麽了?”


    季暖收了收心神,搖頭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率先進入了客棧。


    掌櫃依舊是畢恭畢敬的迎接他們,隨後又親自送了飯菜到宋忘塵的房間,然後又自覺關上了房門。在門外附耳聽了片刻才緩緩轉身,那張臉上滿是笑意,暗道,宋絕也有鐵樹開花的一天,他可是親眼所見,隨後邁著得意的步伐大步離去。


    兩人看著麵前一桌的好菜,久久未發一言,氣氛一度尷尬到極點。


    雖然兩人獨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今日他們剛互表心意,現在又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自然與往日有所不同。


    “快吃吧!累了一天,連飯都忘了吃,好餓!”


    季暖急忙拿起筷子,夾起麵前的花生米,卻因為緊張怎麽也喂不到嘴角,那花生米就像跟她有仇一般,夾起、落下、夾起又落下…


    宋忘塵突然夾起一顆遞到她嘴邊,愣愣的注視著她。她看了他一眼,正張口時,那花生米又突然掉落在了盤子裏,她先是一愣,隨即又輕笑出聲。


    “看來,這花生米跟我有仇,怎麽也不願進我的口中,還…”


    宋忘塵已夾起一顆花生米,用唇瓣輕輕含住,然後喂到了她的嘴裏。她立馬驚恐的離開,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低頭將口中的花生嚼碎,一抹紅暈又爬上了臉頰。


    “好吃嗎?”


    “嗯”,季暖點頭,眼角餘光見他已坐直了身子,正麵不改色的為自己夾著菜,才緩緩將頭抬起,見碗裏已堆滿了菜,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動手。


    唐肆言說她像女漢子,她若像以前一樣毫無顧忌的大吃大喝,會不會太沒形象了?可讓她故意扭扭捏捏,裝作吃兩口就飽,那她也做不到。


    “還要喂?”


    抬頭,見宋忘塵依舊一本正經的看著自己,立馬將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抓著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那什麽所謂的形象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臉上立馬出現了一抹滿意的笑容,繼續為她夾著菜,很快一桌的菜幾乎全部被掃光,而他也就隻吃了幾口而已。


    “嗝”、是飽嗝的聲音,季暖立馬用雙手捂住嘴巴,不好意思的轉過身去,真的是太丟人了。


    宋忘塵恍若未聞,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起身,收拾好了碗筷,並親自送了出去。


    待他走後,季暖才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臉上滿是憂愁,剛才太緊張了,竟連吃撐了都未曾察覺,怎麽感覺自己在他麵前智商直線下降,幾乎為負了呢?


    她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摸了摸床上疊的整整齊齊的棉被,想起自己曾躺在他睡過的床上,又不知不覺的笑了起來。


    突聞宋忘塵的腳步聲傳入耳中,她急忙跑迴原位坐下,故作鎮定的保持原來的姿勢,心開始‘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


    天早已黑了下來,屋裏也逐漸變得昏暗,宋忘塵緩步走進房屋,關門,隨後迎麵向她走來。


    ‘撲通撲通…’,心髒似要跑出來般一直跳個不停。越來越近,一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她內心無比緊張,卻又夾雜著些許期待。


    what?直接走過去了,竟直接走過去了?


    宋忘塵掏出火軸,將屋內的蠟燭全部點亮,然後才慢慢走到她身旁站立,見她一直低頭不語,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喃喃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了?”


    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她越是堅強他便越是心疼。


    “沒、沒有”。季暖別過臉,一向能言善道的她竟有些結巴起來,還好那紅紅的臉蛋隱藏在暗黃的燭光下,不然,她會更加難為情。


    宋忘塵上前一步,再次麵向她,蹲下,雙手捧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輕嘬了一下手背。


    “小暖、該歇息了!”


    啊!終於要來了嗎?該怎麽辦呢?是坦然接受還是假裝拒絕,還是半推半就呢?


    還未想明白呢!宋忘塵已站起身來,將她一把抱起,然後緩緩行至床邊,將她輕輕放在床上,親自為她脫了鞋,又在她額間輕嘬了一下,隨後為她蓋上了被子,轉身離開。


    what?這就沒了,心中那小小的失落感是什麽意思?


    突然想到上次他就是這樣離開,然後就不辭而別,現在又是,不行,說好的一直都在呢?


    宋忘塵突然停下了腳步,低頭,見季暖正拉著自己的手,轉身,她正直勾勾的注視著自己。


    “別走、留下來,我怕你又像上次一樣,丟下我一個人…”


    祈求的語氣,期盼的眼神,還有那眼中閃爍的淚花,無一不讓他心如刀絞,上一次的不辭而別,竟傷她至此。


    “不走,我就在這兒陪你!”


    宋忘塵隨即坐下身來,將她的手緊緊握住,然後愛撫的摸了摸她的額頭,低喃道:“睡吧!我一直都在!”


    季暖另一隻手也緊緊抓住他的手腕,將它拉至心口處,莞爾一笑,閉眼,沉沉睡了過去。


    宋忘塵見她睡夢中還帶著淺笑,忍不住也笑了,從父母去世後,這是第一次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那種別樣的滋味就如同嚼了蜜一般,甜入心坎。俯身,在她的香唇上深情吻了一下。


    此生有你,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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