鼇拜還是第一次參加高官的夜宴。明朝人禮數太多,他跟在梁彬身邊,觀察著他的一言一行,生怕說錯話,辦錯事,鬧了笑話。


    田爾耕迎了出來,梁彬做了一番介紹。


    田爾耕笑道:“黃鵬,我們可是神交已久。”


    “田大人你好。”鼇拜施禮道。他打量著田爾耕,一看就覺得不像好人。


    三人親切的並肩進屋,田爾耕道:“先進來坐,以後大家還要多親熱親熱。”


    這話聽起來有點惡心,鼇拜微微一笑,進了屋。


    這裏的人都很懂禮貌,連家丁,下人都表現出了極高的素質。


    鼇拜和梁彬先被邀請到前廳喝茶,然後再進入餐廳就坐。來的人並不是很多,有資格參加這宴會的都是大官。


    鼇拜靜靜觀察著四周,除了楊衰和蘇夢兒以外,其他的都不認識。而蘇夢兒也是唯一一位坐著的女子。


    魏忠賢理所當然的坐到了主位上。這是田爾耕的家,但他隻要來了,就是主人。用餐之前,他拿起一隻金製的碗,酌上酒,放在一個托盤上,用雙手捧著,向客人深深鞠了一個躬,一副虔誠的模樣。然後從餐廳走到院子裏,朝南把酒灑在地上,不知是何用意。


    梁彬小聲告訴他,這是祭神,以求上天保佑。


    魏忠賢迴到廳中,再向客人致敬。所有的人都坐好,從仆人的托盤裏接受一個酒杯,仆人們倒滿了酒,然後所有人一起行鞠躬禮,舉杯共飲。


    鼇拜平時習慣用碗喝酒,就算杯子也是大的,拿起酒杯一口就幹了。完了後才發現其他人都喝的很慢,一口一口呡飲。後來他才知道呡飲也是禮節,是文人雅士喝東西的習慣,甚至喝水時也是如此。


    開始就餐時還有一套用筷子的儀式,所有的人都跟著魏忠賢的樣子做。拿著筷子,稍稍舉起又慢慢放下,每個人都同時用筷子夾道菜肴……


    鼇拜也跟著做,心中暗歎,怪不得外國人說中國是禮儀之邦,吃個飯都這麽麻煩,越講禮數,聊天的時候大家就越拘謹,生怕說錯什麽,其實還不如吃自助餐更容易交流感情。


    禮畢,眾人向魏忠賢敬酒,送上讚美之詞。


    因為是山西一事的主角,第三個人就輪到了鼇拜,他根本就沒準備什麽話,見眾人都望著自己,腦子裏突然想起了後世拜年常說的話來。舉杯微微一笑,一口氣道:“祝九千歲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羊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來財、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可樂、千事吉祥、萬事如意。”


    眾人沒想他張口就來這麽一套,風頭全都讓他搶了去。魏忠賢非常高興,哈哈大笑。


    等吃完飯,其他人全走了,隻有鼇拜和楊衰留了下來。魏忠賢沒有提山西的事,先詢問了鼇拜胳膊上的傷怎麽樣了,完全是朋友的態度。聽到鼇拜說沒事,他臉上有了笑容。


    魏忠賢隻聊私事,不談工作。等快走的時候,才說道:“黃鵬,你這次立了大功,信王那邊,你還要幫咱家多疏通一下,你不在京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梁彬已經都告訴你了吧?”


    “我會的。”鼇拜答應下來。魏忠賢沒有提過多要求,他反而感覺不錯。


    有聊了一些,都是關於張家口以後的發展。過了一個時辰,鼇拜和魏忠賢一起出了府,各上了一輛馬車。


    府上隻剩田爾耕和楊衰。田爾耕讓下人們全都出去,沉聲問道:“你觀察了黃鵬這段時間,可有什麽發現?”


    楊衰一改往日的嬉笑模樣,正色道:“他很厲害,臂力超群,箭術很神。他能和瘋狂鬥上幾十迴合,還能全身而退,功夫恐怕不在我之下。”


    田爾耕問道:“你說瘋狂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不知道,那個人太神秘,我想過冒險和他交涉一番,但找不到他。”


    “還是小心點好,如果你有什麽閃失,誰來給我出謀劃策啊。”田爾耕歎道。


    如果鼇拜看到這一幕,肯定會很驚訝,兩人並不是主仆的關係,倒像是好哥倆。


    田爾耕是在兩年前遇到的楊衰。


    他依附魏忠賢後,專主殺戮,斥逐東林黨人,數興大獄,殘忍的迫害楊漣、左光鬥等東林六君子,被稱為“大兒田爾耕”。缺德事做多了,怎會沒有仇家?他在一次外出的時候,遭到了十餘名高手圍攻,身邊的侍衛都被殺死,他也受了傷,危機時刻,楊衰被救了他。他見楊衰一身武藝,調查後又發現他背景清白,馬上起了拉攏之心。楊衰說自己來京城隻為求財,兩人一拍即合。楊衰成為了錦衣衛,同時也成了他的謀士,之後做起事來事半功倍。


    今天楊衰也是剛剛迴來,說起了山西的情況。“我們一起上黑石寨,黃鵬拉攏人很有一套。我猜他不是全心全意為魏公公辦事。”


    田爾耕道:“哦?那他到底想幹什麽?”


    楊衰道:“他表麵和魏公公交好,卻又和孫承宗走的很近,左右逢源。打擊晉商是他提出來的,呂家和張家口已經被控製,將來負責那裏的人卻是鹽幫。蘇夢兒一向眼高過頭頂,卻對他很看重,鹽幫已經準備找新的後台了。隻要魏公公一倒,信王繼位,黃鵬肯定會進一步得到重用,我猜他是想不費一兵一卒,吞掉魏公公的勢力。將來我張家口的利益也是他的。”


    如果鼇拜在,肯定會嚇一跳,他的目的已經被兩個人分析出來了。楊衰確實不是省油的燈。


    田爾耕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這個混蛋,魏忠賢相信他可真是瞎了眼。”他一激動,直唿了魏忠賢的名字。


    楊衰微微一笑,心道你根本不把魏忠賢放在眼裏,為了權利都甘願認他做義父,碰上你這種兒子,難道他就不是瞎眼嗎?


    田爾耕道:“現在我該怎麽辦?難道就這麽等著?魏忠賢一下台,我是不是……”


    楊衰正色道:“嗯,你就算不死,這官也做不成了,朝廷等著害你的人也不少。”


    田爾耕皺眉道:“兄弟,你主意多,我該怎麽辦才能保住地位?”


    楊衰背著手,在屋裏逛了一圈,輕道:“我有三策,你來選吧。”


    田爾耕認真的看著他。“請講。”


    楊衰道:“第一,向黃鵬示好,站在他這一邊,將來為他做事。他雖然還沒有勢力,但是和信王交好,鹽幫也已經倒向他,他能文能武,有可能成功。”


    田爾耕一口拒絕。氣道:“我幹了這麽多年,出了多少力,怎麽可能當他的手下?現在殺了他不行嗎?如果你出手的話……”


    楊衰搖了搖頭道:“他的功夫裏包含佛法,很邪門。我也沒有把握,就算勝他一籌,想殺他也很難。而且對他動手,會引起軒然大波,我們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第二個方法,去找信王。誠懇一點,表示效忠他。必要的時候,出賣魏忠賢,說他如何害人、如何搜刮財富,能說的都說了,撇清關係,明哲保身。將來雖然不會被重用,但保住全家還是可以的。”


    田爾耕又搖了搖頭,“我現在已經是錦衣衛指揮使了,難道就隻能降不能升?”


    楊衰詭異一笑,輕道:“要想升,冒的風險要大得多。”


    “說來聽聽。”


    楊衰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一步登天,自己當皇帝?”


    田爾耕打了個激靈,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就算我現在掌握兵權,又怎麽能……你有計劃?”


    “你可以試著去控製皇帝,隻要……”


    楊衰不是一個傻瓜,田爾耕則是個貪婪的人,也是個賭徒,他放不下手中的權利,選擇了第三個方案。


    宴會上,鼇拜渾身不自在,感覺像是進了賊窩,和一群勢力小人湊在一起。這些人相互間也交談,但眼神飄忽,誰也沒仔細聽對方說話。梁彬給他介紹了很多人,他隻記住幾個。他有點後悔沒帶個小本子記一下,免得將來的時候叫不出這些老家夥的名字尷尬。


    宴會結束後,他頓時來了精神。迴了何府,何如寵和何夫人很識相,早早迴去休息,沒有再拉他聊天。他攬著老婆們迴了房,準備做的事……


    姚芊羽道:“外公剛才讓我們勸勸你,說你真得和閹黨撇清關係了。”


    鼇拜點了點頭,問道:“最近信王有什麽情況,你們見他了嗎?”


    姚芊羽道:“信王原本經常來,還請哈日查蓋到府上一起練功,最近好多天沒來了。”


    如果有人告訴朱由檢“你可能會當皇帝”。他心思沒點轉變才怪。明天的時候,去看看他吧。鼇拜笑了笑,說道:“不管這些事了,我在外可是天天都想你們,我剛迴來,晚上冷落誰都不好,要不我們四個一起吧?”


    姚芊羽道:“不要!”


    鳳凰道:“讓海蘭珠陪你吧,她想你都快想瘋了。”


    海蘭珠笑道:“你還不是一見人就問他的情況,接了封信激動成那樣。”


    鼇拜張開雙臂,把三人抱住逐個親了一番,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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