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有人高喊一聲——“汗王駕到!”


    四周的人都靜了下來。


    鼇拜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慘,起身前在地上摸了把灰在臉上,一看就讓人聯想到他的臉和地麵進行了一次親密接觸。


    多爾袞那邊更慘,鼻血橫流。任誰看了都覺得奇怪,看起來多爾袞更像豪格的情敵,下手也太狠了。


    皇太極看到這場麵臉漲的通紅,邁著大步到了豪格麵前,狠狠的扇了他兩記耳光。豪格這會兒頭腦也清醒了,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跪在地上一聲都不敢坑。


    努爾哈赤看著豪格,怒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眾人都不敢吭聲。努爾哈赤看了看多爾袞,見他流血不止,讓人宣禦醫來,問道:“多爾袞,你說說怎麽迴事。”


    多爾袞捂著鼻子,走到努爾哈赤身邊,輕道:“父汗,您說把海蘭珠許給鼇拜,豪格不服,要找鼇拜決鬥,鼇拜不想和他打,他就衝上來對鼇拜拳打腳踢……”


    努爾哈赤瞥了皇太極一眼,冷哼了一聲道:“那你是怎麽受傷的?”


    多爾袞道:“我上去拉架,豪格不小心碰到了我。我想他隻是一時氣不過,才做出這種事,我傷的不重,還請汗王不要責罰他。”


    怎麽可能不責罰?多爾袞明著是為豪格求情,其實一直在指明的是——豪格不服汗王!


    努爾哈赤又看向鼇拜,問道:“鼇拜,他打你,你為什麽不還手?”


    鼇拜跪在地上,輕道:“這是宮中,奴才身份低微,怎敢在汗王眼皮底下動手?”


    我不敢,豪格可敢啊。我挨了頓揍,多爾袞又流了血,這麽多人都看著,皇太極,我看你怎麽救豪格?沒你撐腰,豪格敢這麽囂張?他今天不死也廢了。鼇拜心道。


    隻要時機恰當,挨揍也可以打擊對手。鼇拜和多爾袞配合的天衣無縫,這次不但解決了海蘭珠的問題,還順帶著把豪格辦了,傳出去,皇太極的形象也肯定會受損,一舉多得。


    “反了!真是反了!我的決定都不服,沒出宮門就敢毆打鑲白旗副都統,豪格你眼裏還有我這個汗王嗎?你是不是以為汗王是你阿瑪?”努爾哈赤雙目赤紅,聲如洪鍾:“豪格在宮中公然鬧事,毆打鑲白旗副都統,目無王法,消爵!貶為庶民!”


    豪格一聽就傻了,癱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磕頭哀求道:“大汗!求您開恩,我知錯了……我知錯了!”


    努爾哈赤叫道:“還等什麽?來人,把他帶走,趕出宮去。”


    幾個侍衛帶拖著豪格往外走,皇太極也不敢阻攔,他皺著眉頭,咬著牙,一句話也沒說。本來求親的好事,沒想到竟鬧成這樣。


    見禦醫給多爾袞鼻子止了血,努爾哈赤歎了口氣,揮手道:“都散了吧。”


    皇太極狠狠的瞪著鼇拜,臉上竟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鼇拜假裝沒看到,他知道,皇太極肯定已經猜到了什麽。這樣一來,皇太極和多爾袞的關係,已經無法調和,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迴去的路上,鼇拜看著多爾袞的紅鼻子,小聲道:“你的血沒白流,豪格這一下打的可真準,活該他倒黴。”


    多爾袞嘿嘿道:“他那下沒打準,是我往後倒的時候自己用手拍的。”


    我擦,能把自己打的鼻血流成這樣,你太牛b了。


    這一天,兩人一招苦肉計,占盡上風。皇太極要當不了汗王,豪格這輩子怕是難有出頭之日了。


    兩天後,豪格和鼇拜爭奪海蘭珠的事,還是傳了出去。在沒有媒體的年代,消息傳播起來會五花八門,這一次也不例外。城內分成了挺鼇和黑鼇兩派。


    挺鼇派的說法是:“鼇拜和蒙古格格海蘭珠日久生情,兩情相悅,汗王被他們的真情打動,決定為他們舉行大婚。但是豪格糾纏海蘭珠已久,不甘心。在宮裏就要和鼇拜進行決鬥,鼇拜沒有出手,差點被打死,最後汗王親自出麵才阻止了豪格,成全了一宗美事。為此豪格被貶為了庶民。”


    黑鼇派的說法是:“汗王本要把海蘭珠許給豪格,鼇拜色迷心竅,闖皇宮搶人,結果豪格大發神威,一對一打的鼇拜滿地找牙。”


    鼇拜和海蘭珠定下了婚期,豪格則躲到家裏哭去了。真想顯而易見,不過黑鼇派依然存在。曆史證明,如果存心想黑一個人,他一定會成功。因為褒揚一個人往往需要理由,黑一個人卻是不需要任何智商的,上帝也阻止不了。


    一個月後,鼇拜和海蘭珠順利舉行了婚禮,當天城中就像過年一樣熱鬧。諷刺的是,因為海蘭珠的姑姑和妹妹都嫁給了皇太極,所以娘家定在了皇太極府上,迎親隊伍從那裏出發,直到皇宮。據說當天豪格拿了把鐵鍁瘋狂的挖土,如果不是被人發現的早,他就成功把自己活埋了……


    迎親的隊伍走在路上,圍觀的人竟比上次聯姻時還多。這年代人們對愛情是懵懂的,鼇拜衝破了政治婚姻的阻隔,把相愛的格格娶迴了家,儼然就是自由婚姻的革命先驅。無數年輕人湧上街頭,以表支持。


    上輩子活了近三十年,一次婚都沒結過。這輩子二十不到,就已經娶了兩位相貌如花似玉的老婆。鼇拜深深的體會到了生活的美好。


    不過,也有一些讓鼇拜心煩的事發生了。


    就在他成親一周後,努爾哈赤的病沒見好轉,反而有了加重的趨勢。詢問過太醫的意見後,努爾哈赤決定去清河溫泉療養。


    在他前世所知的曆史上,努爾哈赤這趟去清河是有去無迴的,有很多事情卻還沒有交代。他想要提醒努爾哈赤,卻又不知道用什麽方法。


    有些事他隻能憋在心裏,對多爾袞也沒法說。總不能告訴多爾袞,你爹這次出去死定了,為了美好的將來,一定要讓他走之前宣布你為繼承人。如果不行,就快想辦法做掉皇太極吧。要真這麽說,多爾袞一定會認為他瘋了。


    多爾袞優勢、劣勢都很明顯。優勢是兵力,劣勢是他在宮裏不夠自由,身邊也沒有謀士,和宮外的阿哥們又很少交往。兩個親兄弟,阿濟格才疏學淺,隻會打仗。多鐸年齡還小,性格也有問題,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如果不是汗王親口說出讓多爾袞即位,很難服眾。


    正當鼇拜發愁怎麽提醒汗王的時候,努爾哈赤坐轎子來了。他的身體已經變得非常虛弱,走路也需要隨從攙扶,和半年前攻打寧遠時判若兩人。


    多爾袞趕忙相迎,道:“父汗,您來了……”


    努爾哈赤揮了揮手,道:“我躺了太久,心中煩悶,才想找你們說說話。其他人都出去吧,鼇拜留下,我和你們倆單獨談談。”


    多爾袞聽了,隻覺無限傷感,哽咽道:“父汗,您隻是小病,很快就會恢複的。”


    汗王苦笑道:“我是得恢複過來,本汗一生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竟然沒有攻下小小的寧遠,還被那群小人詛咒說成重傷,等我好了,一定要帶兵屠了寧遠!”


    鼇拜心裏歎了口氣,這人真是沒救,都快死了,腦子裏想的還是怎麽殺人。


    多爾袞寬慰道:“父汗,上次是因為他們占了天時、地利,您不必介懷,下次我們肯定會攻下寧遠,然後再破山海關。”


    汗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多爾袞,你不用安慰我,我心裏明白,就算是拿下寧遠城,也難過山海關。有生之年,我是打不到南朝京城了。以後的事情,就要靠你和鼇拜來完成了……多爾袞,你知道我為什麽之前要處死額爾德尼,圈禁阿敦、達海嗎?”


    多爾袞早和鼇拜商量過,大體知道原因。他還沒有開口,努爾哈赤又道:“額爾德尼是我們金國的大功臣,他做了許多好事,教導你們這些阿哥們功課,沒有他,你不會像現在這樣有學問。”


    多爾袞點了點頭,沒有打岔。


    努爾哈赤接著說道:“可是,額爾德尼和皇太極交往太密切,他口出狂言,評價諸位貝勒,說什麽隻有皇太極有資格繼承汗位,將來必成天下之主。他還總在你們這些弟兄間搞名堂。我心裏明白的很,他這樣從中作梗,將來我死後,你們也許會分為幾派,爭奪汗位。你們不是平民家的兒子們,平民因分家鬧得不可開交,頂多是一家人的事。你們要是鬧矛盾,影響的卻是整個國家。額爾德尼幫皇太極出謀劃策,籠絡了一幫人,已經形成了一股勢力。如果將來皇太極登不上汗位,他們必亂朝綱。我沒有審額爾德尼就殺了他,是不想讓他說出什麽來,導致局麵更亂。”


    努爾哈赤說著,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鼇拜趕忙上前幫他錘了錘背。努爾哈赤喘了口氣,道:“其他結黨營私的人,我不能把他們都殺掉,就囚禁了起來。將來我死後,阿濟格、多鐸掌握兩旗,再加上代善的兩紅旗,你的鑲白旗,已經是五旗的力量,就算三大貝勒聯合,也不可能爭的過你,你做了汗王,再改旗色便是。”


    多爾袞聽了大喜,這是明確表示他做繼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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