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不想承認。


    現在是我一生中最窘迫的時候。


    四個人擠在四十平米的出租屋裏。


    每個月的水電費都沒給韓嫋上繳。


    兒子嗷嗷待哺,讀書,興趣班都需要錢。


    有時候我也分不清楚,麻木不仁到底是不是我演出來的。


    我必須要從這麻木不仁中走出來。


    我很喜歡一句話!


    此生我必須努力,為了在心愛的人麵前吹過的牛逼。


    兒子就是我一生最親愛的人!


    我答應過他,要做他的蓋世英雄的!


    目前的我,隻有送外賣這麽一個來錢快的工作,我在嚐試著改變。


    我希望可以預見的未來,一切都可以改變。


    我有心靈寄托,每當想起妹妹給我的留言,看到兒子熟睡之後,臉上露出甜絲絲的笑容,看到兒子吃到醬驢肉時候,臉上綻放的笑容:“媽媽,媽媽,爸爸又買到我最愛吃的肉肉了!”


    聽他說這麽一句話,我的內心都是溫暖的,治愈的!


    我很累,夏天很熱,我會出汗,身上也會變得有味。


    韓蓉起初還來沙發上和我膩歪,但是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裏,我們兩個的話越來越少。


    我知道她想要幹什麽?我更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麽!


    所以我故意不去洗澡,故意這麽髒髒的。


    隻是為了斷了她主動提出各種非分要求的念頭。


    韓蓉,我太了解了!


    她三天沒有男人的疼愛,根本活不下去,我料想她遲早會按捺不住。


    隻要不去富僑會所裏邊丟人現眼,她愛幹什麽幹什麽去。


    反正現在我倆已經不再是夫妻。


    很多時候,我不是不想和她溝通,隻是我真的不知道和她說什麽。


    告訴她我們房子已經布滿了監控,你和我胡作非為,不過是在給外邊的人提供免費的好戲看?


    那不是不打自招嘛!


    貧賤夫妻百事哀!


    冰冷的現實,讓我學會了隱忍。


    不僅僅對韓蓉,還有小晨,甚至是韓嫋。


    我很少和他們交流。


    我每天都睡著沙發上。


    早出晚歸!


    我隻能把所有的熱情投入到賺錢上去,每天都在拚命的賺錢。


    漸漸的,我抽的香煙,由原先的利群,改成了大前門。


    大前門兩塊五一包,抽起來,還有幾分華子的味道。


    這讓我迴憶起曾經輝煌的日子裏,有人送我無數條的九五之尊。


    思路一定要改變。


    我現在早已經不是當初的一部之長。


    我隻是一個送外賣的可憐蟲!


    我想要翻身,在不去利用資源,不去利用朋友關係的情況下,不拚命,我還能拚什麽?


    感謝我讀過的那些書,讓我充實,讓我明白。


    困難隻是暫時的,終有一天,你會戰勝所有的困難。


    就算是一灘爛泥,我也要快速的活動自身,讓自己周身和空氣充分接觸,蒸發掉自身的水氣,變成一塊堅硬的土基。


    我要證明自己,是可以扶得上牆的!


    成功過,所以無懼失敗!


    不過是從頭再來罷了!


    在小晨交了本月學費的第二天,我被房東給堵住了。


    房東姓趙,長的很胖,五十多歲了,指甲上做的美甲,讓她看起來像個小姑娘一樣。


    她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韓嫋那個死丫頭片子,當初租我房子的時候,可是口口聲聲說隻住她一個人,我怎麽知道,你們在這邊住了四個人?還要不要臉?”


    我穿著外賣小哥專用的配送外賣服,上邊有些幹涸的菜湯,整個人的狀態像是剛剛被人從墳墓裏刨出來一樣,狼狽,不堪!


    而她臉上的玻尿酸一針好幾千,耳環是純金的,上身的t恤光鮮亮麗,厚厚的脂粉很俗氣,脖子上的翡翠項鏈更是和我的窘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暴發戶行頭齊全!


    聽韓嫋說過,整頓大樓的房子都是她的。


    這個世界很不公平。


    有人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有人窮的隻能放羊,隻能送外賣!


    有階級,就會有兩個階級之間的對話。


    她說話總是那麽高人一等。


    這個世界本不該把人分成貴賤的。


    但是有錢就可以腰杆子直。


    窮就是卑賤的原罪!


    所以她可以大聲衝我吼:“該交房租了,居然給我玩陰的,一個月漲五百塊錢的房子,愛租不租!”


    貧窮讓我不得不低下頭。


    曾經的輝煌隻是曾經。


    我現在,就是個臭送外賣的。


    我拚死拚活就是為了活著。


    我不能和眼前的人起衝突。


    否則不光是我和韓蓉,甚至韓嫋都得跟著我們遭殃。


    我的聲音很小,完全沒有了當年去老丈人那股子不卑不亢,意氣風發!


    “趙姐,這房租一個月多少錢?”


    “原先是兩千,現在是兩千五,趕緊給錢!”趙姐叉腰,橫眉冷對!


    剛剛交了兒子的學費,這兩天又剛剛接觸外賣,對中海的地形不是很熟悉。


    所以也沒賺幾個錢。


    我現在身上不到三百塊。


    我隻能低下頭,再次壓低了聲音:“趙姐,能不能再寬限幾天,我湊夠錢,馬上給你送過去!”


    趙姐的嗓門再次提高分貝:“你說什麽?你一個大男人,居然連兩千五百塊錢也拿不出來?這年頭兩千五百塊能幹個什麽?還不夠我打牌輸一把的錢呢?”


    聲音震耳欲聾,整個樓道都能聽到。


    我是真的丟人現眼啊!


    兒子好奇的從裏邊探出腦袋來:“爸爸,爸爸,你們在做什麽,這個奶奶為什麽吼你?”


    我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趙姐,然後一把將小晨推了進去。


    我是一個父親,我當然不想讓我的兒子看到我如此窘迫的一麵。


    其實韓嫋應該有錢!


    可是我和小晨,在韓嫋家住了這麽多天,我怎麽能向韓嫋伸手?


    在兒子的心目中,雖然我不是英雄,終有一天,我也會一飛衝天,成為蓋世英雄的。


    蓋世英雄怎麽可以卑躬屈膝的給低頭,向別人哀求?


    雖然這些日子,我的自尊已經被我消耗殆盡了,我在任何人麵前都可以卑微,唯獨在我的兒子麵前。


    我不想那麽不堪!


    我堅信終有一天,兒子會驕傲的給他的老師介紹我:“這是我的爸爸,他是個蓋世英雄!”


    我低聲而怯懦,聲音充斥著哀求:“趙姐,要不我們下樓去談吧!樓道裏這麽多人,影響到別人,不好!”


    “在哪裏談都一樣,你們不加錢,都得給我搬走!”


    我無比尷尬:“不是不加錢,是暫時沒錢,過兩天,我保證給您送過去!對了,我留您個電話,有錢第一時間給您打電話!”


    趙姐嘟囔了一句:“什麽玩意,這麽大歲數,連兩千五百塊都拿不出來!”最後還是拿出了她的手機,點開自己的手機號給我。叮囑道:“我中午十二點到兩點,晚上九點到早上九點是休息時間,不許給我打電話,知道不?”


    我無數次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但是我沒有!


    我必須學會坦然麵對!


    趙姐這麽說,也就是給了我賺錢的時間。


    我決定不動聲色的去賺錢,賺到兩千五百塊,替韓嫋把房租交了。


    自尊被不停的踐踏,也就不值錢了。


    這些日子丟人的經驗告訴我,沒有什麽事情不是丟人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丟兩次人!


    我的低三下四,終於感動了房東趙姐。


    她扭動著她肥大的身軀下樓,走起路來,整棟樓道都一顫一顫的,仿佛隨時會坍塌一樣。


    送走了眼前的瘟神,我迴到了家。


    見小晨眼圈紅紅的,似乎剛才哭過,不由心裏一痛,伸手將他攬入懷中:“小晨,剛才那個胖奶奶是不是吵到你了!”


    小晨從我的懷裏掙脫,然後跑到客廳去收拾他的玩具。


    不大一會兒,他就用一個塑料包裝袋,將他的玩具全部裝了起來。


    他提溜著玩具袋走了過來,甜甜的喊了一句:“爸爸!”


    我看著他清澈的大眼睛,覺得特別的治愈。


    我想要成為兒子的一座山!


    我一定可以成為兒子的一座山!


    “爸爸,把我的玩具給了胖奶奶吧,她有了這個,她就不罵爸爸了!”


    質樸的語言,如同重錘,一錘一錘的擊中我的心,讓我不得不哽咽!


    這些玩具,兒子視若珍寶!


    平時我搶他玩具,他都要生氣半天,今天隻是為了不讓我挨罵!!!


    他要把他視若珍寶的玩具拱手讓人!


    他才五歲半啊?


    啊啊啊啊啊!


    我鼻子一酸!


    忍住,忍住!


    深唿吸,深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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