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兒子?


    陸思華第一反應是愣住。


    然後下意識覺得顧長津貌似不想和顧夜西扯上關係。


    太荒唐了。


    這怎麽可能呢?


    他醫治過的病人不算少。


    形形色色,不管性情多麽刁鑽古怪的老頭子。


    對自己的後代總是和顏悅色的。


    從來沒有一個人,會“親切”地稱唿自己孫子為:兒子的兒子。


    顧長津是第一個。


    當時他不明白。


    現在懂了。


    因為這兒子的兒子啊,是真真不受人待見。


    難怪顧長津不願提起。


    快速瞄了“兒子的兒子”一眼,陸思華心裏默默心疼顧長津一秒鍾。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但他家這本,也太難念了。


    顧夜西抬眸,毫無情緒,“家門不幸?那也得是一家人,勞煩您搞搞清楚,我認他顧長津嗎?”


    “……”


    陸思華懶得和他爭。


    主要年紀大了,沒有精力。


    年輕的時候,能懟死他。


    “溫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陸思華稍稍側身,詢問她。


    溫想頷首。


    陸思華很和藹,“這邊請。”


    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被顧夜西拉住了,她低頭,看到他抓住自己的手腕,還是想把她往後扯的姿勢。


    顧夜西沒扯。


    怕她疼,他站到前麵把她擋住,和陸思華對視,聲線又平又冷,“雖然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間的關係,但你既然喊他名字,就應該和他相熟。”


    “所以呢?”


    顧夜西把眼角壓下來,“離我女朋友遠一點。”


    顧長津,以及他身邊的人。


    都要和溫想保持距離。


    陸思華眼角一抽。


    他以為自己被當成了為老不尊那種人。


    “我找她是為了討論長津之後的治療方案,你想哪兒去了?”


    情緒激動,音量都拔高不少。


    對比之下,顧夜西的嗓音就淡多了,“治療方案為什麽要找她討論?”冷漠,仿佛置身事外的樣子,眉眼間端的是薄情寡義。


    “瞞著我,一而再再而三打擾我女朋友這筆帳還沒跟你們算。”


    “如今當著我眼皮子的麵——”


    “就敢讓她摻和那個人的事!”


    “你們,當我死的嗎!”


    他的眼神,像領地被人侵犯的獅子。


    危險又致命。


    “……”頭皮發麻,陸思華後背冷汗“蹭蹭”直冒,隻有表麵上故作鎮靜,“治療方案需要有家屬一起商定,我不找溫小姐難道找你啊?你會來?”


    顧夜西嗤了一聲,“家屬?顧長津算她哪門子親戚?”


    是不屑一顧,又施舍的語氣。


    溫想是他的人。


    隻要他不承認和那個人的關係。


    就扯不上她。


    “以後,請你們離我女朋友遠一點。”先禮後兵,他覺得有必要再重申一遍,隨後加重了語氣,“再有下次,你就不用在這家醫院呆了。”


    威脅。


    赤裸裸的威脅。


    陸思華心想: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還怕你一個黃毛小子?


    “主任!病人、病人的情況又惡化了!”


    陸思華匆忙跑過去。


    門一關,紅燈再度亮起。


    所有人的心懸起來。


    或許,除了顧夜西。


    溫想低頭看了一眼,沒等開口說話,就被他拉去了人少的一邊,他沉默著站在她麵前,她不敢抬頭,卻知道他在看她。


    也知道他為什麽看她。


    剛和好。


    她不想和他吵架。


    “顧同學。”溫想忽地抬手,抓住他外套上的領子往下扯,邊說邊靠近他,聲音逐漸放輕,“我現在叫你哥哥管用嗎?”


    顧夜西的氣息鋪天蓋地,身子順著她的力道往下。


    “嗯?”


    “哥哥。”她很小聲。


    顧夜西盯著她看。


    某個瞬間,他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


    她把他當成了洪水猛獸。


    怕他,所以小心翼翼。


    他不想這樣。


    這些天來,他好像衝她發了好幾次脾氣。


    明明以前不會的。


    “對不起。”顧夜西用力抱住了她,情緒就像坐過山車似的低落下來,跌進穀底,直到她身體撞上來那一刻,“——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不該和顧長津扯上關係。


    她為什麽要和顧長津扯上關係?


    為什麽要因為他和顧長津扯上關係?


    像他這樣的人。


    不幹不淨,還失了一身清白的人。


    何德何能。


    搶到了那麽多人都想擁有的“月亮”。


    卻不知足。


    不知感恩,不知珍惜。


    簡直罪該萬死。


    顧夜西緊緊抱著他的“月亮”,咬字極重,“如果你因為我收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


    溫想覺得她有必要解釋一下,“可我沒有受到傷害啊。”


    “如果萬一呢?”稍微偏頭,他的唇貼在她耳邊,若即若離,輕下來的尾音在顫,“他是連至親都下得去手的人。”


    溫想的唿吸一滯。


    從來沒過問他以前的事。


    隻知道他過得不好。


    溫想把頭抬起來,和他對視,不由自主地問,“顧夜西,你以前是不是,過得很不好、很不好?”


    他說:博士是連至親都下得去手的人。


    其中也包括他嗎?


    “沒有很不好很不好。”顧夜西情緒逐漸冷靜下來,一隻手在她背後,指尖沿著她的脊骨往下滑,好像在說別人的事,“其實他也沒什麽義務對我好,國外那幾年我一個人過,雖然開始有點不適應,後來就好了。”


    “隻是我想不明白……”


    為什麽當初丟掉他又撿迴來?


    為什麽要他做實驗品?


    為什麽把他當畜生一樣對待?


    他是,狗嗎?


    溫想的視線往下,眼梢微紅,“不明白什麽?”


    緩了緩,顧夜西十分平靜地說,“我不明白像他那樣的人,明明作惡多端,為什麽還能活在這個世上,這麽多年安然無恙?”


    “這種話不能說!”溫想趕緊捂住他的嘴。


    差點忘了。


    溫想是個很孝順的姑娘。


    顧夜西拿開她的手。


    “你對他好,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還有一部分——”顧夜西看著她的眼睛,伸手碰了碰她的眼角,很確信的語氣,“是因為外祖母。”


    溫想嗯了一聲。


    果然。


    默了片刻,顧夜西把她拉進懷裏,抱了一會兒之後說,“我答應你,顧長津我會管,治療方案,他的死活……這些本來就不關你的事,都交給我操心。”


    他又說,“想想,我不想再讓你插手了。”


    他要把溫想摘出來。


    幹幹淨淨、一身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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