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叫他爸爸?


    溫想聽見了,攙扶的動作稍稍停頓。


    顧夜西也聽見了,抬了下頭。


    溫功成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女兒,明明那麽近,他卻怎麽也碰不到。


    為什麽?


    顧夜西把溫想拉到了身後,自己擋在沙發前麵。


    溫功成抓了半天,終於抓到他的褲腿。


    “……想想。”


    顧夜西低頭,無情把手揮開,“溫導,你喝醉了。”冷冰冰的語氣,拒人於千裏之外,仿佛被霸總拋棄之後,又慘遭糾纏調戲的小嬌妻。


    小嬌妻他居高臨下,嗓音很淡,“她能叫你,就已經仁至義盡了。”


    溫功成似乎聽得懂,小聲啜泣起來。


    真哭!


    顧夜西,“……”


    媽的,搞得他欺負他了一樣!


    很不爽,也忐忑,畢竟溫功成是溫想的父親,萬一她怪罪他……


    “想想。”他喊了她一聲。


    這一聲,是試探。


    溫想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隻是上前去扶溫功成坐起來,手輕輕拍他的背,幫忙順氣,她耐心很好,脾氣也好,“顧夜西開玩笑的,您別放在心上。”


    說到底,她還是下意識護著顧夜西。


    “那你、那你叫我一聲爸爸。”他眼裏含著一汪水汽,楚楚可憐,目光卻似沙漠裏的星,亮得灼人。


    顧夜西現在有些懷疑了:這人到底真醉,還是假醉?


    溫想猶豫。


    見狀,溫功成又嗚嗚哭了起來。


    “爸。”


    哭聲,瞬間停了。


    溫功成看了她兩秒,忽然撕心裂肺。


    溫想不知所措。


    她沒哄過長輩,隻能耐著性子問過來,“您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


    溫功成擦了擦左邊的眼睛,搖頭。


    “難道酒喝多了?”


    溫功成擦了擦右邊的眼睛,搖頭。


    溫想著急的時候,語速會加快,“想到傷心事了?”


    溫功成一直搖頭。


    都沒有。


    可眼淚越擦越多,越流越兇。


    過了會兒,他才斷斷續續地道,“我、我是喜極而泣。”


    喜極而泣?


    溫想默了片刻,遞了張紙巾給他。


    溫功成吸了吸鼻子,目光盯著看。


    “您擦一下。”


    “哦。”


    他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兜裏,然後用自己的衣袖擦,其實也算不上擦,就是隨意抹了兩下。


    真的,特別隨意。


    抹完,溫功成坐直身體,特別乖巧的樣子。


    像做好了自己的事,等家長誇獎的小朋友。


    溫想覺得別扭,沒誇出口,隻是說了一句,“以後,您記得隨身帶頭孢。”


    溫功成醉了,反應有些慢。


    “……好。”


    顧夜西把紙巾丟進垃圾桶裏,脫掉外套披到溫想肩上,“他是開車過來,還是怎麽過來的?”


    “開車。”


    “那我找個代駕。”


    “好。”


    顧夜西看了眼溫功成,上前說,“我來扶。”他彎下腰,抬起溫功成的胳膊擱肩上,“我們先送你父親迴家。”


    溫想頷首。


    除了車鑰匙,沒有需要特別迴去拿的東西,溫想用手機給久久發了條微信,然後追上顧夜西,慢下來,跟在他身邊。


    溫功成別墅離酒店這兒不算遠,但也不近。


    大概一個小時後,顧夜西把溫功成扶進房間,扶他坐到床邊,溫想開了一盞靠近窗戶那邊的燈,光線正好。


    酒的後勁上來。


    此刻,溫功成已經徹底醉了。


    一身酒氣,唿吸聲也有點重。


    顧夜西還算好,居然還幫溫功成蓋了被子,雖然……蓋得很粗糙。溫想彎下腰,把邊邊角角掖好。


    顧夜西低頭,看到壓在床頭燈下的紙。


    他抽了出來。


    準確來說,是一張清單。


    上麵的名字很熟悉,都是他給溫功成列出來的。楚嫣然那件事發生後,他立馬讓溫功成調查劇組演職人員的背景。


    最後結果顯示:一切正常。


    看了一會兒,顧夜西把紙放迴去。


    “這是什麽?”


    “簽到表吧。”


    上麵打了勾,確實像簽到表。


    溫想還不知道溫功成和顧夜西之間的事,但下意識相信他,不過,“那上麵怎麽沒有我的名字?”


    “你還用得著簽到嗎?”


    “……”


    除了拍戲,推了全部的綜藝廣告,最忙的時候,連續半個月,跟男朋友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五句。


    你說過不過分?


    實話實說,他是有怨氣,


    溫功成在睡覺,溫想怕打擾到他,拉顧夜西出去說,門沒關,隻是稍稍帶上,“這次殺青,我可以多休息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是多久?


    顧夜西皺了下眉,伸手去握她的,“下個學期,我可能有很多實驗課。”可能,沒那麽多時間陪她。


    溫想笑了笑,“真巧,下學期我不打算接戲。”她把手抽出來,放在他上麵,“可能,也要一直呆在學校學習。”


    “課多嗎?”


    選課還沒開始。


    但溫想看過培養方案,要是順利的話,“應該會比你少一點。”


    顧夜西,“……”


    他陷入沉思,考慮翹課的事。


    溫想抬手,輕輕把他的眉心揉開,“空的時候,我去帝理找你。”


    “……嗯。”


    他看起來很失落的樣子。


    溫想失笑,“怎麽啦?”


    顧夜西歎氣,看著女朋友的眼睛說,“在想我們的以後。”醫生和演員,怎麽算都不是有很多空閑時間的職業。


    “以後?”


    溫想不解。


    他忽然正經起來,“我在想,現在轉專業還來得及。”


    第一次,溫想聽他提起這個。


    “怎麽忽然要轉專業?”


    “醫生太忙了。”


    這算什麽理由?


    溫想想了想,問他說,“那,你以前是顧十爺的時候,不忙嗎?”這個問題,她很早就想問了。


    忙!


    顧夜西說不忙,說完默了片刻。他彎下腰,目光正對著她的眼睛,“想想,我不會一輩子呆在ak的。”


    被夢魘折磨過的人,最想逃離的就是黑暗。


    逃出來了,就不會想迴去。


    而當一束光照進了黑暗,那這束光就有罪。如果這束光沒有離開,那就是救贖。


    溫想,是救贖。


    顧夜西抱住了他的光,壓下身子,下巴擱她肩上靠著,“不過你放心,就算我不是顧十爺,也可以讓你過得很好。”


    溫想輕笑。


    傻子,他的重點怎麽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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