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之後,顧夜西從床上坐起來,動作很輕很慢,溫想剛睡著,他看了眼,手伸出去開床頭燈。


    太亮了,顧夜西趕緊用掌心擋住。


    他偏頭,脖子上的是吻痕。


    溫想背對著他,沒有醒。


    顧夜西右手捂著燈罩,左手把台燈調暗,調到最暗。


    冬季,子時,夜正深、正濃、正沉,亮著燈的小院一直亮著,熄了燈的屋子早已漆黑一片,夜半的人,麵對夜色,隻有惆悵。


    顧夜西在想顧厲的事。


    ——夢裏,顧厲拚了命將一種不知名的試劑注射進他體內,場麵太混亂了,他隻記得他的眼睛,神色很複雜:愧疚、痛苦、掙紮……


    顧夜西垂眸,小聲喃喃,“你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其實心裏早就有了猜測,隻是不願意相信。


    他選擇自欺欺人。


    在經曆無數次身心俱疲和夢魘纏身之後,顧夜西學會了逃避,學會了掩耳盜鈴,而最好的良醫,就是遺忘。


    他失眠了。


    溫想的生物鍾還算準時,早上七點醒來,她下意識往顧夜西懷裏鑽,他坐了一夜,身上很涼,她嘟囔,“像冰塊一樣。”


    顧夜西把手捂在脖子上,暖了才去抱她。


    還是有點冰,溫想往後躲。


    他愣了一下,挪過去蹭了蹭她的身體,“想想,頭抬一下。”


    溫想現在半夢半醒的,很聽話。


    她把頭抬起來,顧夜西趁機把胳膊放上去,然後抱緊她,他一夜沒有合眼,嗓音比往常沙啞很多,“還早,再睡一會兒。”


    隻有抱著她,才是真實的。


    一月三號,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天。


    起床後,溫想簡單收拾了下房間,然後去衣帽間整理行李,帝都的一月很冷,冬天的衣服很厚,一個人的用一個箱子裝不完。


    前些日子,溫想還買了暖寶寶。主要,是給不穿秋褲的男朋友準備的。


    顧夜西從琴房找過來,門開著,他直接走進來,走到溫想邊上,蹲在她旁邊,“要帶這麽多衣服嗎?”


    他隨手翻翻,又原封不動放迴去。


    溫想正在收拾他的衣服,迴答,“先帶過去,以備不時之需。”


    顧夜西沒反對,隨她。


    “我幫你。”他隨手拿了幾件,往行李箱裏丟。


    很敷衍。


    敷衍到連衣架都沒拿下來。


    溫想看了,忍不住念叨他,“照你這樣裝,家裏七八個箱子都用不過來。”她轉身,把他剛剛丟進去的那幾件撿出來。


    “這幾件是你去年的衣服,有些小了。”她把衣架拿遠一點,看了兩眼後視線收迴來,放在顧夜西身上。


    她把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通,然後深信不疑,“顧同學,你好像長高了。”不止長高了,還變壯了。


    顧夜西低頭看了眼,“有嗎?”


    他自己沒感覺。


    溫想走過去,抬頭壓了壓他的頭發,像測量身高似的,測完後了還一本正經地說,“應該長了一到兩厘米。”


    怎麽跟小孩子一樣?


    男孩子本來就高,結果這一年還在長,溫想在認真考慮以後,她給他買衣服的時候要不要買大一碼?


    不然,好浪費哦。


    想著想著,她走神了。


    顧夜西指節輕輕刮過她的鼻梁,很溫柔,“在想什麽?”


    溫想嚇了一跳。


    她迴過神,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我們好像很久沒一起逛過商場了,要不然,我們今天出門逛一下,順便給你添幾件衣服?”


    呆在家裏可以嗎?


    可是,顧夜西不忍心拒絕她,“……好。”


    “那你等我一下。”


    等溫想收拾完,顧夜西一個人把行李箱搬下來,全部搬到一樓,溫想本想幫忙的,但他不讓,因為箱子很重。


    顧夜西把最後一個箱子推到牆邊,揉了揉腰說,“這些東西先放這兒,等會兒我讓林業過來處理。”


    溫想上前,把水杯遞給他,“辛苦了。”


    顧夜西不正經了,立馬問,“有獎勵嗎?”


    他的眼神直白、炙熱。


    溫想別開眼,“沒有。”


    她怕羞,是很容易臉紅的姑娘。


    顧夜西輕笑,湊過去,“那我自己來。”


    溫想往後躲了。


    他撲了個空,索吻失敗。


    顧夜西沒有惱羞成怒,反而起了興致,一步一步把她逼到牆角,最後兩隻手撐在牆上,他故意靠她很近,“現在的女朋友都這麽絕情的嗎?剛把肉體給你,男朋友用完就丟,嗯?”


    什麽肉體?


    什麽虎狼之辭!


    溫想麵紅耳赤,小聲反駁,“我哪有!”


    沒有嗎?


    顧夜西嘴角往上跑,笑得蔫壞,“我現在才發現你這個人啊,欺軟怕硬!”


    欺軟怕硬的溫想,“……”


    她甚至不知道他從哪兒得出來的結論?


    剛才來軟的不行,他現在來硬的,顧夜西低頭親了親她的唇角,她的腮幫子、耳朵,脖子……


    他吻得不輕不重,有些癢。


    溫想神情緊張,“……要出門了。”


    “不著急。”


    本來隻想吻她的,現在不是了。


    顧夜西把她抱起來,放到沙發上,溫想臉紅著,其實很害羞,但視線不躲,他身體壓下來,伏在她上麵,“我讓林業晚點過來。”


    溫想沒反應過來。


    他嘴唇的溫度滾燙,好像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在床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點也不溫柔,除非她疼哭了,他才會停下。


    顧夜西鬆開她。


    她伸手抱住他,“沒關係。”


    好乖。


    他在她脖子上親了一口,吻掉她眼角的淚,把她放在腿上,一點一點地親她,耐心好得不得了。


    溫想握住他的手,剛哭過,鼻音很重,“你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她離他很近,他眼底的灰影很明顯。


    “嗯,有點失眠。”


    她藏在他懷裏,眼梢略紅,“那下午就不出去了,我陪你呆在家裏。”


    他嗯了聲,低頭繼續吻她。


    時光折疊出一道道褶皺,街頭古樹,終抵不過歲月,在光陰裏破損——盡管,劄記還在每年翻新。


    雨水洗過的牆麵,長出了厚厚的青苔。


    跨年夜,是在劇組過的。


    溫想和顧夜西的年紀最小,收了許多紅包。


    帝都,新年初雪。


    《蘇幕遮》殺青宴這天,斜屋脊上的雪一層層變厚,堅硬的紅瓦之上也有了一層柔軟,看路邊的花草,雪淹沒了他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恰逢夜暖知溫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當年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當年雨並收藏恰逢夜暖知溫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