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西把手臂收緊,因為後怕,他的唿吸很亂,“想想,你有沒有事?”要是晚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沒有,我沒事。”溫想才發現他後麵的襯衫濕了,脖子上全是汗,她輕輕擦掉,“顧同學,你別擔心。”


    怎麽能不擔心?


    差一點……


    顧夜西整個人跪在地上,跪在她麵前,“對不起。”他來晚了。


    溫想搖搖頭。


    他瞳孔都是紅的,搖搖晃晃站起來,跌跌撞撞走到一個人麵前,開口就問,“能不能把你的外套借我?”


    宋初的目光很複雜。


    片刻後,她把外套和絲巾都拿給他。


    “謝謝。”


    顧夜西折迴去,走到溫想麵前彎下腰,先把外套披到她身上,然後把絲巾扯開,小心翼翼地繞在她脖子上。


    溫想和他離得很近,甚至能看到他眼底混亂交錯的影。


    此刻,方平已經被警方控製住了。


    李央央走過去,默了片刻,“這是監控拍下來的照片,你自己看看吧。”她蹲下,把照片擺在他麵前。


    方平看著,小聲碎碎,“不可能,不可能……”手銬在地上摩擦,乒乒乓乓。


    沒什麽不可能的,年紀並不能作為人性善惡的分界線,大人能犯小惡,那孩子同樣能作大惡。


    年紀小,不意味著惡小。


    考慮到死者的隱私問題,李央央本不打算對外公開的,但事到如今,方平把她逼上了絕路,她隻有公布真相:


    “你應該不知道吧,你的妹妹參與了校園霸淩,而且始終扮演著加害者的角色。其中一名受害者就因為受不了方安地長期淩辱,而患上了重度抑鬱。”她緩了緩,才說,“前不久,那姑娘服藥自盡了。”


    “胡說,你胡說!”


    照片就是鐵證,何來胡說。


    李央央神情肅然。


    電視台就在旁邊,現場來了很多媒體記者,他們快速調整攝像機,所有鏡頭齊唰唰地對準方平和李央央。


    李央央繼續,“後來,我收到一封匿名舉報你妹妹的郵件。”她是偷偷去學校調查的,本來沒人知道,“可你妹妹不知道從何處聽到的風聲,將所有有可能寫舉報信的同學一一召集起來,審查盤問,還逼著他們下跪道歉!”


    方平怔然。


    不是假的,他還親眼見到過,但方安跟他解釋說她是在和同學玩cosy。當時,他沒多想……事實竟是這樣嗎?


    “不久之後,方安偷東西被老師當場抓包,人證物證俱在,被全校通報批評。她一時想不開,才會去跳樓。”


    人壞是真的壞,但脆弱也是真的脆弱。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欺善怕惡、外強中幹,明明卯足了勁欺負別人,自己卻受不得一點委屈。


    仿佛世界都欠了她的。


    方平不說話了。他一張鼻青臉腫的臉也說不清什麽情緒,有懊惱、有羞愧、有痛苦……總之很複雜。


    李央央卻感覺如釋重負。


    不出意料的話,今天這場鬧劇又會在網上掀起鋪天蓋地的熱議,但顧夜西不關心,他眼裏隻有溫想。


    溫想看向方平,看他手臂上的傷口。


    顧夜西遮住她的眼睛。


    溫想什麽也看不見了,隻聽見他的聲音:


    “我們去醫院。”


    顧夜西把她抱起來,一腳踩在黑框眼鏡上,哢的一聲,鏡片碎了,他低頭看了眼方平,才離開。


    他走得很急,沒注意到站在旁邊的艾薇兒。


    艾薇兒看著顧夜西的背影,眼角微紅。


    因為嫉妒。


    這邊,方平被特警隊帶走了。


    外麵的天暗下來,但沒下雨,遠處憑空多出一道光,鐵紅色的白牆上,爬山虎詭異,多麽單調,仿佛矛盾的開始順從,荒謬的繼續荒謬。


    醫院。


    醫生取下溫想脖子上的絲巾,放在旁邊,他看了看傷口,不是很深,然後拿出醫用棉簽,沾了沾碘伏,對溫想說,“頭抬起來一點。”


    溫想照做。


    醫生硬著頭皮給溫想處理傷口,頂著顧夜西“你敢弄疼她老子就搞你全家”的死亡凝視,動作小心翼翼。


    終於,五分鍾後包紮結束。


    醫生擦掉脖子上的汗,對溫想說,“這幾天別碰水,睡覺平躺,也盡量不要用枕頭。”還有,他說,“紗布一天一換,養得好,傷口不會留疤。”


    溫想,“謝謝大夫。”


    醫生笑笑,“不客氣。”


    從醫院出來,顧夜西直接帶溫想迴家,他一路上沒怎麽說話,氣壓很低很低,溫想察覺到了,在想怎麽哄。


    五分鍾過去了,顧夜西把電風扇搬過來,開了最小一檔,然後用毯子把坐在沙發上的她裹好,才去放藥。


    溫想站起來,要跟著同去。


    顧夜西轉身,一言不發抱她迴去。


    “顧同學。”


    “嗯。”


    “你在生氣嗎?”


    他隻是迴答,“沒有。”


    溫想碰了碰他的眉毛,還有眉心,“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他是在生氣,生悶氣。


    不是氣她,是氣自己。


    “想想,你等我一下。”聲音都啞了。


    溫想聽著揪心,握住他的手。


    他指尖溫度,很涼。


    顧夜西把手抽出來,站起來,“你乖乖坐著,我去給你倒水。”


    說完,顧夜西朝廚房走去。一分鍾不到就迴來了,他走到桌邊把杯子一擱,低下頭看她,眼睛裏,黑色的瞳孔很暗。


    燈光下,他好像憔悴了很多。


    溫想把眉頭皺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征求他的意見,“顧夜西,我可以吻你嗎?”


    顧夜西什麽話也沒說,目光定定。


    他蹲下來。


    溫想猶豫了一下,抬起他的下巴,低頭吻下去,她主動的次數不多,不怎麽會,吻得有點生澀,總是磕到他。


    但不疼,微癢。


    顧夜西乖乖不動,讓她親。


    “顧夜西。”她叫了一聲,鬆開他的唇喘氣。


    按照以往的經驗,顧夜西會繼續親她。


    但今天沒有。


    不是不想,他分明眼睛已經燙了,氣息也是亂七八糟的,但看到她脖子上的紗布,不敢對她亂來。


    溫想紅著臉,眼睛不敢看他。


    顧夜西半蹲著,這樣一抬頭就可以看到她,“對不起。”


    溫想,“為什麽道歉?”


    顧夜西伸手抱住她,眼眶濕潤,“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早點來的。”他抱得很緊,哽咽,“想想,對不起。”


    溫想沒說什麽,手掌在他背上,輕輕地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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