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結束,八點多。


    溫功成被助理接走了。


    迴到家,顧夜西讓林業去找個代駕把車開迴來,然後收到談明發來的微信:【你什麽時候迴來?】


    後麵是一張糊到有殘影的照片——狗子在他家客廳的地毯上撒野,後麵有張真皮沙發,好幾處都撓破了。


    顧夜西:【怎麽了?】


    談明:【你瞎嗎!】


    顧夜西:【沙發貴還是車貴?】


    談明:【……】


    顧夜西:【車已經運到國內了,不要的話我可以退掉。】


    談明:【合十】【合十】【合十】


    顧夜西:【???】


    談明:【我錯了。】


    顧夜西:【晚兩天迴去。】


    談明:【微笑】【微笑】【微笑】


    顧夜西把手機放下,去廚房倒了杯水出來,剛迴來坐下,又站起來,五分鍾後,他醒完酒從陽台進來,頭還是有些疼。


    溫想敲了敲門,端著解酒藥開門進來。


    顧夜西坐在床邊。


    “吹風了嗎?”窗戶半開著。


    她先把藥放到牆角的桌上,然後走到床邊,把窗戶關上,窗簾是全自動的,遙控器在床左側的茶幾上。


    一轉頭,顧夜西看著她,眼裏微醺,似鏡中貌,月下影,隔簾形,睡初醒。


    “醉了嗎?”


    她父親點了一瓶白酒,味道不辣,但後勁很足。


    顧夜西沒貪杯,是不得不喝。


    “你喜歡我們想想嗎?”


    “喜歡。”


    “幹!”


    這是第一杯。


    “你會對她好一輩子嗎?”


    “會。”


    “幹!”


    這是第二杯。


    “記住了,千萬別學我。”這時候,溫功成已經有點醉了。


    “我知道。”


    “幹!”


    這是第三杯。


    顧夜西喝酒不上臉,但看眼睛就知道,就像現在。溫想彎下腰,湊近了看他,“我煮了解酒藥,你喝一點。”


    他仰著頭,眼裏是瀲灩的水光。


    “想想。”


    “嗯?”


    顧夜西盯著她看,“這藥很苦。”他以前嚐過,不好喝。


    “不喝的話,明早起來會難受。”溫想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哄著他,“喝一點點就好,嗯?”


    顧夜西不看糖,看她,然後搖了搖頭。


    溫想思考了一會兒,把糖剝了放進嘴裏,低頭吻了吻他的唇,吻得很斯文。


    “這樣呢?”


    “好。”顧夜西不動,乖乖等她來喂。


    溫想喂了他一口。


    顧夜西咽下去,然後腦袋小弧度地晃了晃。


    溫想好笑。


    “要親親。”


    疊詞太太犯規了。


    溫想嘴裏含著糖,彎下腰去吻他,然後繼續喂,這樣反複十多次,才終於喂完,她伸手,用指腹抹掉他唇上的藥,“苦嗎?”


    顧夜西摟住她的腰,搖搖頭,“不苦。”


    身體沒了支撐,往床上倒去。


    他躺著,溫想也躺著,她在他上麵,這樣一低頭就可以看到。離得很近,溫想把頭抬起來,一整個目光裏都是他。


    “想想,你父親好像不討厭我了。”


    溫想趴下來,聽他心跳的聲音,“那你開心嗎?”


    跳得好快。


    他心情很好,尾調微微上揚,“開心。”


    “嗯。”


    他抱著她,借著酒意,嘴裏碎碎念叨,“原來父親是這樣的,可以為了孩子放下身段,可以不辭辛苦千裏迢迢,可以道歉,可以後悔……雖然口是心非……但是……”


    “但是什麽?”


    他半眯著眼,讓視線更清楚一點,“想想,那母親呢?”


    他想知道母親是什麽樣的。


    溫想默了很久,沒法迴答這個問題。


    “想想,我好心疼。”他眼角紅了,聲音好輕,“為什麽甘媛要這樣對你,為什麽不對你好一點,為什麽……”


    溫想捂住他的嘴,把目光抬起來,“阿瑾。”


    他眼眶濕潤,看她眼色。


    溫想把手拿開,低頭把吻落在他軟軟的唇上,手摸到他軟軟的頭發,她的心也軟了,這是溫想第一次這樣吻他,動情又熱烈。


    顧夜西乖乖張著嘴,讓她弄。她要的,他都給,命都給。


    親到一半,他酒勁徹底上來了。


    “阿瑾?”


    顧夜西睡著了。


    溫想摸摸他的臉,親吻他的額頭。


    半夜。


    溫想打來一盆熱水,幫他把身體擦了一遍,然後為他換上幹淨的睡衣。


    窗簾已經關上了,屋裏有點暗,隻有床頭那盞燈還亮著,溫想守在床邊,借著燈光看他的眉眼,他的唇。


    燈光安安靜靜,他也安安靜靜。


    像戲折子裏的少年郎,天然一段風韻,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又不像,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他說:想想,我好心疼。


    溫想迴想起來,眼睛瞬間紅了,“阿瑾,我也不知道母親是什麽樣的?”她現在還沒經曆過,卻期待著,“等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今日在車上,父親問了他家裏人。她都知道,他嘴上有多逞強,心裏就有多難過,所以動怒,把溫功成嚇了一跳。


    誰說苦難沒紮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溫想紅著眼睛,為他疼著。


    她在說:顧夜西,我也心疼。


    她一直覺得,如果他們將來有了孩子,她的顧同學一定是位很好的父親。


    溫想從燈光看他,眼神軟得一塌糊塗,“阿瑾,晚安。”


    她熄了燈,端著碗悄悄退出去。


    兩個人在帝都呆了兩天,三月十號才迴南杭。迴來後,他們先去了趟談明家,把狗狗接迴來,然後到超市買菜。


    “怎麽了?”


    溫想忽然停下腳步。


    顧夜西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是一排貨架,“想想,你在看什麽?”


    溫想搖搖頭,“沒什麽,看錯了。”


    顧夜西拿了包薯片,放到購物車裏,“我們去前麵逛逛。”


    溫想挽著他,“好。”


    等兩個人走遠,前麵那排貨架探出一個影子,腿很長,往上看,是一張與溫想極為相似的臉。


    楚嫣然,不,她現在叫艾薇兒。


    艾薇兒手抓著貨架,微微收緊,目光裏的情緒很複雜,有自卑,有怨恨、羨慕、嫉妒……


    “小姐,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嗎?”


    艾薇兒把頭發撥下來,擋住臉,“沒、沒有。”


    超市員工微笑,到別處忙碌了。


    艾薇兒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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