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來,油漆味很濃。


    譚東來把燈打開。


    顧夜西看了一圈,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擺放還算整潔,他的目光落在床上,走過去,“這裏有人動過?”


    “應該是警方。”


    顧夜西把視線往上抬,牆壁的顏色很新。


    譚東來上前,搖著頭說,“真是披著羊皮的狼啊。”他記得李山的樣貌,印堂開闊,長相很忠厚,“想不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


    死刑都判輕了。


    入了輪迴,該下地獄。


    顧夜西一直盯著牆壁,片刻後,他開口道,“去找把錘子。”


    “你要幹嘛?”


    “砸牆。”


    譚東來,“……”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顧先生,李山罪該萬死,但你何必拿牆出氣呢?”


    顧夜西的目光沒有移開,隻說,“去拿!”


    成成成!


    很快,譚東來就迴來了,他手裏拿著榔頭。也是奇怪,這東西居然在檔案室找到,邊上還有一桶油漆,從日期來看是新買的。


    他交給顧夜西。


    顧夜西拿在手裏,咚的一聲,牆裂開密密的縫,他凝神,用力砸下去,第二下的時候就看見了。


    “這是什麽?”譚東來問。


    從牆上掉下來的漆皮很厚,裏麵裹著東西。


    顧夜西把榔頭丟在床上,拍拍手,然後撿起一塊,借著燈光,就跟考古的土層一樣,漆皮中的膠片也層層堆疊。


    從氧化程度來看,是在不同時期拍的。


    顧夜西想到——


    等等,如果是這樣……


    那這一整麵牆!


    顧夜西猛地抬頭,幾乎同時手指收緊。


    難怪了。


    他第一次見李山,葉子的照片會被單獨拿出來。


    譚東來說的沒錯:真是披著羊皮的狼啊。


    但人的心思,竟比豺狼還可怕!


    就和顧夜西猜測的一樣:這一整麵牆全是受害者的膠片,李山這個畜生,把自己當成皇帝了。他利用職務之便,挑選幼童下手,每每得逞,便會把受害者的照片塗進牆裏。長此以往,在牆體表麵,形成了一層厚厚的漆皮。


    警方提取證物需要時間。


    顧夜西得空,急忙往醫院趕。


    他跑到病房門口,緩了緩,才推開門,溫想轉頭,一看到他,眼睛便亮了起來,“顧同學。”


    點滴已經打完了,她在等他。


    裴雲放下畫筆,和顧夜西打了聲招唿,其他也沒多說什麽。


    顧夜西對她點了下頭,走到床邊,目光一直落在溫想臉上,“好點了嗎?”他彎下腰,把手背放在她的額頭上。


    已經退燒了。


    他鬆了口氣。


    溫想把手從被子裏拿出來,握住他的。


    裴雲眼力見爆棚,“那個,馬女士剛才發微信催我迴家了。”她站起來,目光在兩個人身上轉了轉,說,“那我就不打擾了。”


    溫想還沒開口,顧夜西便說,“慢走。”


    裴雲,“……”


    趕人也太明顯了吧?


    是迫不及待哦。


    等病房門關上,顧夜西才坐下,他握著溫想的手,盯著她手背上的針孔,“想想,對不起。”


    不該讓她生病,不該沒有照顧好她。


    他很自責。


    溫想搖搖頭,坐起來一點,“事請順利嗎?”


    怕她不舒服,顧夜西把枕頭墊高,“嗯。”他也沒說去哪兒了,隻道,“迴來路上堵車,耽擱了一會兒。”


    這是真的。


    溫想伸手,揉他的眉心,“顧同學,你是去忙葉子的事嗎?”這是她猜的。


    顧夜西睫毛一抖,眼底的影跟著顫了顫,“嗯。”


    “有新的進展了?”


    有。


    但他說,“沒有。”這件事牽涉到朱奇,還有那麽受害者,他不想讓她知道,“想想,我不喜歡醫院,我們迴家好不好?”


    他在轉移話題。


    溫想聽出來的了,但沒拆穿,“好。”


    現在是三點二十六。


    居簡風聽到下樓的腳步聲,起身開門,“眠眠。”


    王晴天站在樓梯口,眼睛又紅又腫,臉色發白,把頭微微抬著,“哥。”她的聲音很低。


    居簡風走過去,擔心得不得了,“身體不舒服嗎?”


    “頭疼。”


    應該是哭得太久,情緒激動所致。


    還好聽了沈依人的,居簡風提早買了止疼藥,他走到茶幾旁邊,把下麵的抽屜拉開,找出一盒布洛芬,看完說明書後去廚房倒了杯水出來。


    王晴天接過水杯和藥片,很有禮貌,“謝謝哥。”


    “傻姑娘。”居簡風拍拍她的腦袋,心疼又好笑,“跟哥客氣什麽?”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等吃完了藥,王晴天把杯子放下,她問,“哥,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


    居簡風默了一會兒。


    “嗯。”


    與其這樣人在曹營心在漢,倒不如讓她心無旁騖。


    病房裏,談明在給葉子講故事。


    敲門聲響了三下。


    王晴天手裏提著果籃,居簡風跟在她身後。


    談明把故事書合上,起身,“不是讓你在家好好休息嗎?”他一見到她紅紅的眼睛,就往她身後瞟。


    目光在責怪——你怎麽沒照顧好她?


    居簡風迴看,視線不躲不閃。


    仿佛在說——你別對我妹妹這麽關心。


    葉子躺著,把目光收迴來,落在王晴天身上。


    王晴天拿了根香蕉出來剝,問她,“好點了嗎?”


    葉子點了點頭。


    心理醫生說的話,王晴天都知道。


    她把香蕉拿給葉子,坐在談明的位置,“那姐姐給葉子講故事好不好?”


    葉子點了點頭。


    從頭至尾,她都沒有開口說話。


    王晴天給她講《小王子》——飛行員在大人的世界找不到一個說話投機的人,因為大人都太講實際了……


    居簡風和談明的目光一對上,默契的退出病房,關上門之後,居簡風問,“葉子情況怎麽樣?”


    談明搖頭,“一直不說話。”


    居簡風皺眉。


    說實話,活在ak的這些年他們沒心沒肺,眼裏除了利益,就隻剩下麻木不仁。


    人命?尊嚴?


    這些都童話。


    外麵那些知道ak的,腦子裏就四個字——十惡不赦。


    說得沒錯。


    因為他們幾個,連自個兒都是這樣以為的。可是,這些“十惡不赦”的人在看到葉子之後,為什麽做不到無動於衷呢?


    說不痛心都是假的。


    原來啊,再惡的人也心存一善。


    這叫本性。


    他們人性本善。


    但世間,更多的是人性本惡。


    談明,“對了,警方找到了李山猥褻幼童大量的證據。”都是鐵證,他聽說,“是顧夜西的功勞。”


    居簡風沒說什麽,隻是覺得奇怪——向來不喜多管閑事的顧十爺,為何會插手此事?


    難道轉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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