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下的傷口有一片指甲蓋深,卻不傷及要害,下手之人存了心報複,故意在折磨他。


    “誰弄的。”


    顧夜西抬眸,瞳孔很紅,“死人。”隻是伶仃這一把骨頭,光渡在上麵,宛若踏血而來的魔。


    “受了傷還喝酒。”談明壓著眼角,聲音聽不出情緒,“不要命了你。”


    命重要麽?


    他隻說,“少管。”


    切!


    誰稀罕管。


    談明壓著眼角,低頭處理傷口。


    下了雨,遠處霧氣彌漫,岸邊結冰,前頭鎖在雲霧之中,無邊無垠。


    顧夜西睜開眼睛,因為疼,瞳孔蒙著一層血色。


    “這幾日別碰水。”


    “哦。”


    說完,談明走了。


    風掠過草間,吹起涼涼的夜,發出沙沙的聲音。


    “有空?”


    一個不重要的npc,“有事您盡管吩咐。”


    “查個任務。”


    談明伸手去摸口袋,騷粉色的打火機在指尖溜了縫,轉了一圈,握住。


    沒過多久,手機響了。


    絕密——文件的名字。


    談明點開,看完後銷毀。


    片刻後,他笑了,“顧夜西啊顧夜西,你可真行。”


    本來還擔心他吃啞巴虧。


    現在看來,他擔心了個屁。


    “十爺這次不僅重傷了辛芳洲,還炸了樓巧君在滇南的軍械庫。”不配擁有名字的npc,“這梁子算徹底結下了。”


    蹭的一聲。


    一簇幽藍的火焰被風吹得左搖右晃,談明叼著煙靠近,緩緩吸了口,“這事別告訴顧夜西。”


    具體指哪件?


    npc應,“明白。”


    入了夜,枝頭掛滿白霜。


    屋內沒開燈,很暗,窗戶開著。


    顧夜西躺在最裏麵,身體蜷縮著,汗順著頜骨往脖子裏去。


    手機響了。


    他伸手去拿,碰到了枕頭,輕輕一推,一枚手帕露了出來。


    借著月色,看清楚繡上去的字。


    ——溫


    真好看。


    顧夜西扯出來,握在掌心,握的很緊。


    談明說他無欲無求。


    才怪。


    他不想放她走,一點都不想……


    次日,天晴。


    門開了。


    顧夜西整個人裹在被子裏,隻有手伸在外麵。


    “顧夜西。”


    談明上前,推了推他。


    “顧夜西。”


    見了鬼了,平時很警惕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在說夢話。


    聽到聲音,談明蹲下來,附身靠近。


    他連囈語都是“溫想”。


    手機響了。


    談明失笑,“說曹操,曹操到。”


    他接起來。


    “談老師,請問他迴來了嗎?”


    “嗯。”


    溫想本來在看書,現在走神了。


    行吧。


    以後叫他月老。


    談月老報了個地址,隻說,“他生病了,有點發燒。”


    “謝謝。”溫想起身,拿上鑰匙,“我馬上過去。”


    談明彎腰,錄音的手機擱枕頭邊上。


    “不客氣。”


    雨,漸漸停歇。


    周圍很安靜,沒有光,黑黢黢的一片。


    很久以後,門推開,走廊的光落進來,鋪了一地。


    滿地都是玻璃渣,血泊中倒了兩個人。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不遠處,撞進一道慌亂的身影,逆著光,他看不清人臉,隻瞧見腳步蹣跚。


    “阿厲,阿厲——”哭聲是這樣撕心裂肺。


    他被綁在椅子上。


    “顧同學。”


    他好像說了話,聽不清。


    “顧同學。”


    溫想守在床邊,彎腰去碰他的臉。


    顧夜西睜開眼睛,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往口袋裏伸。


    “是我,”


    光線昏暗,她的輪廓模糊不清。


    “我是溫想。”


    他本能的鬆手,眼神呆呆的。


    這是夢嗎?


    “顧同學,你生病了。”她手腕紅了一圈,上麵是他的指印,痕跡很淡。


    溫想伸手去碰他的額頭。


    顧夜西沒躲。


    隔著空氣,她指尖觸到一片冰涼。


    不是夢。


    顧夜西神色恢複清明,盯著她,“誰讓你來的。”


    之前他有多溫柔,現在就有多冰冷。


    溫想轉頭,“談老師,我買了早餐。”


    “我懂我懂。”談明手插在兜裏,教她,“趁著他生病,盡管欺負。”


    “……”


    等走遠了,溫想端著藥,蹲下來,“你發燒了。”


    “出去。”


    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生病,他臉和眼睛都很紅。


    溫想自知理虧,隻能哄,“先把藥喝了。”


    不喝。


    他點名帶姓,“溫想,你出去。”


    是下逐客令了。


    溫想看著他,“你喝完我就走。”


    他開口就咄咄逼人,“我不用你管。”


    真的很兇。


    溫想紅著眼,藥擱在邊上,“我不看你。”她輕輕的、低聲下氣的,“能不能把藥喝了。”


    這姑娘……


    顧夜西心裏堵得慌。


    談明都有點看不下去,“差不多行了。”


    真能端。


    “多管閑事。”語氣咬牙切齒又虛張聲勢。


    哦對,還有惱羞成怒。


    談明摸了摸鼻子,安靜如雞。


    瑟瑟秋風裹著花香,拂過她鬢角的頭發,溫想來得急,外套忘了拿,唇色凍得有些泛白,她低著頭,看他的影子。


    “我喝了你就走。”他拿她沒轍。


    溫想點頭。


    顧夜西坐起來,把藥喝了。


    “喝完了!”


    窗外,像半生不熟蛋黃似的曦陽,浮現在山巔高大的樹林叢中。


    “近日天涼,顧同學要記得換條被子。”他現在這條太薄,會冷。


    她從口袋裏拿了顆糖,放在床上,“藥苦,這是甜的。”


    怕他拒絕,溫想說完就走了。


    “怎麽樣?”


    溫想喪氣的像淋了雨的小狗,搖了搖頭。


    談明懶得兜圈子,“那還來麽?”


    她毫不猶豫,“來。”


    顧夜西聽見了,他看著那顆糖,眼睛紅了一圈。


    “談老師留步。”


    “慢走。”


    溫想走了,過了會兒,談明把錄音發給她。


    談明:【他脾氣倔,你多哄哄】


    很快,她迴:【謝謝】


    暮色沉沉,院中梧桐凋殘,花枝也不青翠,可借助月色,花色正濃,呈淡淡的黃綠色。


    院中,狗叫喚的很兇。


    溫想步入小院,來到台階前,拾級而上。


    顧夜西睡得格外沉。


    她走到床邊,彎腰,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不燙。


    已經退燒了。


    溫想鬆口氣,走去旁邊。


    她帶了晚飯。


    過了會兒,顧夜西睜開眼睛,沒有意識的,“溫想。”


    聽到聲音,溫想迴頭,“我在。”


    還好。


    夢還沒有醒。


    她的眉眼朦朦朧朧地映入了眯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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