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地在一座鍾樓。


    鍾樓下,警戒線已經圍起來,外麵站滿人。


    【你們看見屍體了嗎?】


    【也不知道造了什麽孽,死這麽慘。】


    【我都不敢看,你講講。】


    這幾日鍾樓翻新,屍體是工人在天台發現的,一發現就報警了。


    夏秋更迭,南杭這幾天氣候多變,一會兒晴一會兒雨,食物不放冰箱都撐不了一個下午。


    三分伏小豔陽天,熱氣從腳下往上鑽。


    “頭兒,這具屍體爛成這樣,別看了吧?”


    李守德瞪他一眼,“這就怕了,老子還當毛警察!”


    扯扯身上的警服,“隻要穿著一天,咱就要對得起這身皮!”


    搞研究的實習生,被吼一嗓子就羞愧低頭。


    李守德懶得多費口舌。


    他把麵包叼在嘴裏,蹲下來,把白布掀開。


    屍臭的味道撲麵而來。


    yue~


    實習生屏吸看了眼,白眼一翻,火急火燎跑去一旁吐。


    德行!


    李守德搖了搖頭,聚精會神看屍體。


    肉眼是看不出什麽的。


    他戴上手套,蹲在地上檢查。


    死者的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天,五十歲上下,無明顯外傷。


    初步判斷,謀殺。


    “死者身份確定了嗎?”


    “您說什麽?”


    麵包太幹,咽不下去。


    李守德張嘴說話,嚼碎的麵包往外掉,“來瓶水。”


    實習小劉在線卑微。


    他站得老遠,捂著眼睛把礦泉水丟過去。


    沒丟好,瓶子在地上滾了兩圈,差點碰到屍體。


    臭小子!


    李守德拿拳頭敲敲胸口,就著礦泉水咽下去。


    他站起來,拉了拉警帽,“馬上查附近監控,先確定死者身份。”


    不遠處走來兩個人。


    “法醫,帶我們看屍體。”


    劉實習把人領過去。


    他老老實實站到李守德後麵,想看又不敢看。


    采集完樣本,兩個人就走了。


    來的快,去的也快。


    他們走後不久,又來一個人。


    也自稱法醫。


    小劉腦子沒轉過來,“剛才有法醫來過了。”


    正牌法醫把通行證拿出來,“他們跟本案脫不了關係。”


    誰大白天閑著沒事,冒充法醫跑過來看屍體?


    李守德反應很快。


    他往下跑,拿著對講機,“攔截,攔截。”


    跑動的時候,風聲很大。


    李守德一口氣跑到下麵,神色凝重,“人呢?”


    “頭兒,剛沒人下來。”


    媽的!


    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


    李守德咬咬牙,把帽子摘了。


    他摸了摸後腦勺,“肯定沒跑遠,派人追!”


    談明把裝有毛發的塑封袋放進兜裏,語氣很淡定,“死的應該是老六。”


    何六生前斷過左腿。


    對上後,八九不離十。


    顧夜西把校服穿上,動作慢騰騰的。


    談明眯著眼,在欣賞十爺新鮮的肉體。


    漂亮啊。


    顧夜西把拉鏈拉上,“非自然死亡。”


    談明的語氣無關緊要,“他身上有針眼。”


    不止一處。


    顧夜西也發現了。


    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指腹在滾輪上摩擦幾下,打火機噌的一聲,冒出幽藍色火焰。


    外麵找他們都快找瘋了。


    “馮大那邊你去說。”


    打火機隨手一丟,火光躥上來,把衣服燒的一幹二淨。


    謔!使喚他使喚上癮了。


    得趁機訛一筆。


    談明醞釀一下,“咱倆什麽關係?”


    他最近手頭有點緊。


    顧夜西睨著他,眼神挺六親不認。


    問了個寂寞。


    談明一點沒被傷到。


    他摸摸口袋,搓了搓手。


    顧夜西懂了,“我讓你送她迴家,你呢?”


    眼神涼颼颼的,比淩遲還冷。


    是秋後算賬來了。


    談明也好冤枉,“這事賴我啊?是她不讓我送的。”


    “那你現在哪來的臉?”


    他是養了個兒子嗎?


    談兒子臉皮厚,“一碼歸一碼,前事勿論。”


    這是規矩。


    顧夜西不想和他爭。


    他通常給錢,這次也不例外。


    叮,到賬了。


    風裏來雨裏去這麽多年,談明最近才發現給十爺辦事來錢最快。


    事少錢多好要賬。


    他跟飯票打包票,“放心,這事兒我肯定辦妥。”


    顧夜西沒搭腔。


    要是辦不妥,這狗從他這兒坑去的錢,他會連本帶利都拿迴來。


    尾巴掃幹淨了,顧夜西轉身往外走。


    他從談明前麵路過,停下,“還有筆帳,晚點跟你算。”


    什麽賬?


    哦,是自作主張,擅自插手的賬。


    “老六死了,你什麽時候離開?”


    問的薄情寡義,端的隨心所欲。


    談明把手機放起來,迴他,“你管我。”


    有生之年,他就想看到顧夜西被女人搞。


    否則他死不瞑目。


    撣了撣衣服上的灰,談明笑得風流。


    顧夜西煩躁,一腳把他踹進巷子,沒用力。


    遠處站著一個人。


    顧夜西壓低聲音,“別出來。”


    街道空空如也,風輕輕的吹,樹影婆娑。


    顧夜西忌憚的人,談明挺好奇。


    但他不想作死。


    “博士在等你。”


    顧夜西神情冷漠,跟他走了,頭都沒迴一次。


    過一會兒,外麵沒動靜了。


    談明從巷子裏出來。


    他在暗處,臉上沒有光,風吹著衣角,影子晃的厲害。


    塑料歸塑料。


    但飯票,還是值得他豁命的。


    【搜仔細點!】


    動作太慢。


    談明把衣服脫下來,掛在手臂上,淡定的往前走。


    他和警察擦身而過。


    天暗下來,一會兒要下雨。


    實驗室裏的燈光刺眼。


    顧夜西躺著一動不動,臉色慘白。


    三秒之後,他睜開眼睛。


    光落在臉上,被睫毛擋去好些個影,平靜而寒冷。


    他手臂撐著床,坐起來,眼底半個波瀾沒掀。


    就是冷,徹骨的冷。


    博士背對著他,隻有一道背影,“你去鍾樓了。”


    明知故問。


    顧夜西把外套穿上,反應了一兩秒,繼續穿鞋。


    他沒接腔。


    博士在歸置血漿,沒轉身。


    他的語氣仿佛在談論天氣,“我殺的。”


    顧夜西不意外。


    他的語氣很平靜,甚至助紂為虐,“我放把火,把警局燒了。”


    博士轉過頭,摘掉護目鏡,頭發和衣服一樣白。


    放火?


    多此一舉。


    顧夜西起身,走到門口。


    外麵在下雨。


    聲音從後麵傳來,“帶把傘。”


    傘就在門邊。


    顧夜西瞥一眼,沒拿。


    他推開門走了,頭也沒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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