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裏桌椅亂七八糟的擺,高低不齊的桌麵,趴著看不到講台,就勝在安靜。


    溫想起身,打開後門,低頭看到走廊上掉落玉佩,她彎腰撿起來。


    玉的質地溫潤,摸上去有年頭了,上麵雕著山水瑞獸,雕工很好,下麵綁著一條紅絲帶,絲帶被風輕輕吹動。


    是他的,顧夜西的。


    溫想走去五班,把它放在顧夜西桌子上,走了兩步,她又折迴去,拿起來,小心用手絹包著。


    還是親手交給他。


    萬一丟了。


    溫想去校門口拿飯,她不在食堂吃,不是嫌棄,是自覺。


    一小口米飯,其他全是素菜,她吃完了再迴去。


    路上人少,同學吃完午飯午休去了。


    分針轉了兩圈。


    “想想,想想,徐哥要來南杭開演唱會了,你能不能幫我要張票票啊?”


    徐哥,大名徐夢溪,二十二歲,傳說中的當紅炸子雞,和溫想演過……父女。


    溫想把裴雲的腦袋扶迴去,“專心學習,下午隨堂考。”


    “啥,你咋子知道?”


    她路過辦公室看到的,厚厚的一遝物理試卷,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裴雲熄了火,扭了扭屁股和王戈商量去了。


    “你物理怎麽樣……大題會做嗎……相互扶持不?”


    溫想默默把耳機帶上,她摸了摸口袋,她拿起筆刷題。


    現在人多,她要就這麽過去找他,指不定被人說閑話。


    溫想怕影響不好。


    算了,放學再給,也不急。


    最後一節是物理課,隨堂考結束總算可以小解放一下。


    裴雲咬著水筆轉過來,“想想,想想,我太感激你了,要不是你我早就涼了!”


    這個王後桌,一點不仗義,就長了張會招搖撞騙的臉。


    男人啊,果然靠不住。


    溫想抬起頭看她,表情在勸學。


    裝視而不見的王招搖輕咳,“考試作弊不好,溫想,你不是這樣的人!”


    會不會說話?


    裴雲臉黑下來,額頭上就差寫兩個“嗬嗬”!


    想想不是,她就是了唄?!


    溫想把筆蓋合上,那雙手在夕陽下愈加剔透玲瓏,“門票我會幫你問。”


    無視是最好的迴應!


    爽!真他娘的解氣!


    裴雲笑了,看了看王戈,幸災樂禍。


    還有女生過來搭訕,裴雲是不感興趣了,溫想嘛……從始至終都不感興趣!


    明天月考。


    溫想在收拾書包,她收拾的很細致,性子就是如此。


    王戈轉過頭問,“我寫給你的卷子,你看了嗎?”


    他問的漫不經心,其實藏著幾分留心,留心藏得挺刻意,是浮於表麵的刻意。


    溫想聽懂了,不會故意讓人不舒服,“看了,謝謝。”


    她又說了聲謝,存著分寸的客氣,不愧“年少成名”這四個字。


    傍晚的夕陽燒紅了整片天空,溫想一身的白,連書包都是白的,高高挽起的頭發露出雪白的一段天鵝頸,她把火紅的天空拋在後麵。


    一班裏,幾顆探出頭的腦袋,“哥們,這身段真不愧是混娛樂圈的……”


    裴雲聽著不舒服,瞪著這些起哄的男生,“你們中午鹽吃多了這麽閑,要不要我去超市批發一箱礦泉水灌溉給你們啊?!”


    切!神氣什麽呀?


    溫想再看見顧夜西,是他的背影,他不背那些裝滿書的書包,很好認。


    離得遠,溫想不想跑,隻在後麵跟著,每一步都比他邁的大一點,速度快一點。


    門衛大叔在辦公室椅子上嗑瓜子,瞧著二郎腿,“小顧,你走啦!”


    顧夜西沒理人,埋頭一直往前走。


    走到一個街巷拐角,迎麵撞上來一小孩,小孩到他腰、挺瘦的,他低頭看得見肋骨,沒多少肉。


    “嗚嗚嗚……你欺負我,大壞蛋,嗚嗚嗚……”


    顧夜西撣了撣衣服,神情沒有半分撼動,繞開他拐彎。


    小孩從後麵抱住他,“不許走,不許走,不賠錢不許走!”


    “放手”,顧夜西臉色已經變了,一雙眼睛變得波雲詭譎。


    一把掙開,顧夜西開始脫身上的外套,脫下來丟到垃圾桶裏,他冷眼看著鼻子吹鼻涕泡的小男孩。


    他沒動過小孩,沒動過女人,他是守著原則,否則口袋裏那把刀早就見血了。


    男孩怯生生看著他,小聲小聲的啜泣,“對,對不起,我媽媽病了,很嚴重很嚴重,我沒有,沒有錢,你能,不能,能不能,幫,幫幫我……”


    他說話的肩膀一抖一抖,伸出一根黑乎乎的手指,眼睛和顧夜西不偏不倚的對視,藏著小心翼翼。


    他害怕這個哥哥,但是媽媽需要錢,這個哥哥能救他的媽媽。


    “哥哥,你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僵持了一會兒,顧夜西很沒感情的說出這句話。


    他往後退了一步,沒有直接走掉。


    男孩的鼻涕泡越吹越大,他忍著不哭,偏偏金豆豆已經往下掉了。


    不是好人的顧夜西皺了皺眉,他掏兜,把兩個褲兜都翻過來,手裏有把用白布纏著的刀,十塊紙鈔,三枚硬幣,還有兩枚是五角。


    顧夜西走到垃圾桶邊上,把剛丟掉的校服撿出來,口袋裏有三張大紅鈔票。


    小男孩連聲道謝,拿錢跑掉了。


    夕陽被高高的白牆擋去了,單調又統一。


    顧夜西猛地抬頭,校服落在腳邊、軟在地上,他低頭,再次把褲兜翻出來,但這次的動作兵荒馬亂。


    玉佩!


    顧夜西急得頭上冒火,雙目赤紅。


    原路折迴去找,踩在柏油路上,他走不了直線,踩在雲端上像喝醉酒的人。


    夕陽餘暉灑下來,渡紅了他半邊臉,像丟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在馬路上亂晃。


    “哥!就是他,得來全不費功夫!”


    幾個人擋在馬路中間。


    顧夜西臉上的夕陽被遮住了,斑駁陸離,“滾!”


    他心情不好,很不好,想殺人的不好。


    五個虎背熊腰,手裏拿著手臂粗的鐵棍,一棍子能把人打殘的那種。


    中間那個染紅毛,笑嘻嘻的說,“有人花錢買你的腿,一條腿,一百萬。”


    還以為是多不好對付的爺,結果瘦的跟竹竿一樣,一棍子下去就沒了吧。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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