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迂看了看逐漸煥發生機的雲華山,心中升起慨然之意,想這雲華山三年來變化太多,如今能夠再度光耀,也算是不負穀海平所托。


    說起穀海平,也確實該看看他,畢竟現在也迴不了千楓島。葉風迂邊想著邊說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唿?”


    “雲華山玄天,久久仰葉樓主大名。”


    葉風迂正疑惑這人的身份時,其身旁走近了一個弟子:“掌門,雪參近日長勢一般,是否需要加些靈石?”


    “可以一試。”


    “是。”


    那弟子接到命令便退了下去,葉風迂略感驚訝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便已是一派之主,真是年少有為。”


    對方謙卑道:“慚愧慚愧,如今之境地,不過是機緣巧合。”


    葉風迂借機作別,然後來到了劍塚。穀海平的靈位一塵不染,應該是常有人掃塵,隻是這世間,再不會看到穀海平的身影。


    “穀掌門,你所托之事,我已完成,雲華山也在恢複往日崢嶸。”


    “可是你,怎麽就沒有挺過來……”


    “小友莫傷懷。”


    “穀掌門?”


    葉風迂側過頭來,發現是浮遊。


    “是你!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自然是一步步找來。”浮遊說著已經凝出了飛劍。


    “此處乃雲華山眾魂長眠之地,我們該去外麵。”


    浮遊並不理會葉風迂的話,而是看著穀海平的靈位道:“穀海平,許久未見,不曾想已經落戶這裏。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啊……”


    葉風迂不明白對方為什麽還不動手,反而是在這裏閑聊,於是說道:“你怎的在這裏感傷起來了,不是應該抓我迴仙界複命麽?”


    浮遊又端詳起一旁紮在石中的一柄劍:“我著什麽急,你又不能逃出我的掌控。”


    葉風迂怪氣道:“你要這麽說,我今日還真想試一試。“


    浮遊將劍拔出拿在手中:“算了,你別試了,還是幫我想想如何處置你迴去才好交差。”


    葉風迂見這老頭敵意似乎不大,於是索性也打量起這劍塚來,在一片不知何處飛進來的碎雪中,葉風迂找到了一塊年份久遠的石碑:“摯友軒轅什麽之墓。”


    葉風迂念到此處,發現石碑上的文字已經難以分辨。


    “想不到這雲華山還立有軒轅一脈的石碑。”浮遊被葉風迂念出的字給吸引過來。


    “怎麽,莫非這其中還有隱情?”


    浮遊歎息道:“當年雲華山被妖族圍攻,碰巧趕上魔神殿有使者來到人間,於是幫雲華山解了圍。”


    “那不應該變作石碑啊。”葉風迂疑惑道。


    “若是仇家趁此機會下手,你還會覺得這事不合情理麽?”


    “仇家在魔界不好下手,所以趁著在人間的間隙……”


    浮圖對葉風迂的理解很是滿意:“不錯,當時穀海平眼睜睜看著雲華山的救命恩人遇害,卻無能為力,而且即便是現在,穀海平依然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這人竟如此強大,莫非是魔域所為?”


    “魔域?哈,魔域,魔域行事若是如此詭秘,也不至於在魔界落得聲名狼藉的下場,有時候你的敵人,並不來自你的敵人。”


    葉風迂忽感脊背發涼,心中有一種未知的畏懼,浮遊卻一副“這種事我見多了”的神態:“這事也不能全怪乎個人恩怨。”


    “這又是什麽說法?”


    浮遊神秘道:“約莫四十年前,魔神殿有一人失蹤。”


    “修士失蹤?這有什麽好奇怪,無非是仇家追殺,或者追殺仇家。”


    “你的迴答太過局限,此人隻是繈褓中的幼兒。”


    “那莫非是誤入了什麽傳送陣?”


    “非也,而是在天劫之中不慎遺失,至今尚未找到。”


    葉風迂深吸一口涼氣:“都已經幾十年了,恐怕早已遭遇了不測,不過這和雲華山有什麽關係?”


    “當時雲華山與魔神殿合作,若是雲華山百年之內能有人入飛仙階,那麽魔神殿會全力保此人入神階,不僅提供功法靈決,法寶靈石,還全力護此人周全。”


    “當然,雲華山也要在百年之內找到遺失的孩子。”


    “指望一個人界仙門來找,未免也太異想天開,這保人入神階之說,簡直是荒謬至極。”


    浮遊欣慰的笑道:“能有此覺悟,何愁不成為諸天至尊。”


    葉風迂撇了撇嘴:“老頭你又取笑我,說起來,我若百年之內不能到達神階,便會消亡在這世間呢!”


    浮圖不知從哪裏摸出一瓶仙露來飲,葉風迂在一旁問到清香要喝,浮遊道:“你逗留人界不肯隨我去仙界,又是為何呢?”


    葉風迂鄙夷道:“殊不知前輩之所為依然是有悖天道公理,那顏步這些年做了多少惡事,又有多少性命喪生他手,而你卻道貌岸然地將其帶往了天界,他本該就此遁入輪迴的!”


    “不公平,是麽?”


    “對,我本以為仙界被凡人向往,會是十分美好的存在,仙界的仙人會以仁義度世,以大道衛己,可是也不過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輩!”


    “可是……顏步的天劫是你擋的,不是麽?”


    “我不過覺得這天劫可以淬體,誰會料到……”


    “你不曾料到劫雷隻有九道,也不曾料到另外九道劫雷是顏步的。”


    浮遊接過了葉風迂的話,又接著說道:“有時因緣便是如此,你永遠不會知道你的某一個決定會給自己與他人帶來什麽後果,也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會不會將事態的發展引向何處,便如你希望顏步就此逝去,卻親自為其擋了劫雷而不自知。”


    “那你也不該帶他走,如果不是你出現,他當時必死無疑。”


    浮遊將喝過的仙露扔給葉風迂:“如果不是我出現,是你必死無疑!”


    葉風迂將仙露飲了一口,卻發現並沒有想象的好喝,於是將玉瓶扔了迴去,又掏出自己裝葡萄果酒的葫蘆,稍加思索後,明白了浮遊的話:“你是說,當時在場的不止三人?”


    浮遊沒有說話,而是哼著不知名的小調飲著仙露:


    “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


    葉風迂聽著這與當世文風迥異的詞句,不免疑惑道:“老頭,你這哼的是什麽,聽起來像是異域的詞風?”


    浮遊嗬嗬一笑:“異域?倒也算罷,便如蘇子與客遊時,也不見得會知曉我一樣。”


    “你這都飛仙階的人了,怎麽說起話來還是一股仕途學子味道?”


    浮遊默然不語,人生在世,又何必一定要他人懂得自己呢?


    魔界的某處小村落口,出現了兩道身影,正是匆忙趕路的問柳與穀雨,而此時兩人所在的地方,也正是二人所生息的村子。


    “大伯,四嬸,可還記得我們?”問柳朝著村裏閑聊的眾人道


    村民們都紛紛抬起頭看著這兩個不速之客,周圍也都安靜地隻剩下孩童的嬉鬧聲。


    許久之後終於有人認出來了問柳,便說道:“是柳兒迴來了啊,是柳兒迴來了!柳兒他娘,是柳兒……是……”


    這被秦柳稱作四嬸的老人突然想起,那處院子,它在多年以前就空了啊——


    “風雪唿嘯亂了誰的眼


    何人背起行李向未知的明天


    那份寄托


    在心頭擰成了打不開的結


    帶著青澀笑的臉


    等不到


    帶他歸來


    為破碎的屋頂添上瓦片


    等不來


    心中的牽掛在夢裏圓滿


    誰在村口河邊


    看匆匆人影懷念


    水鏡中的臉何時已經滿是年輪


    不曾見


    一雙燦爛笑臉


    在一雙蒼老的燭光裏化作塵煙


    也許來年花又開


    也許秋來又穿線


    也許白須搖蒲扇


    四朵瓊花影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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