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兮,道阻且長。


    穀海平將一座陣法的布置方法拓進一枚玉中,然後飄到葉風雨麵前。


    “小友可嚐試此陣法,若依舊不行,我亦無可奈何。”


    葉風迂接過玉片,將一枚丹藥拿了出來:“破命丹,或許對穀掌門有用。”


    穀海平接過丹藥:“我也便不客氣了,說到雲舟之事,最擅長者當屬令尊……實在令人惋惜。”


    “穀掌門對此鑽研程度,與家父相比也不遑多讓。”


    又寒暄了一番之後,葉風迂離開了穀海平的洞府。


    雲華山上已恢複平靜,眾弟子皆在清理著橫七豎八的妖獸,葉風迂見其中便有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女弟子,於是上前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還望師姐見諒。”


    對方先是錯愕,然後急忙迴道:“不妨事,師弟無須放在心上。”


    對方原本想叫前輩來著,不過見葉風迂喊了師姐,也不好再開口,於是順承著迴應。


    “聽聞師弟與暮雪暮雪相識,可知她這些年過得如何?”


    葉風迂緩步走向劍崖,對方見狀急忙跟上。


    “師姐這麽些年,還不知他們狀況如何?”


    對方搖頭道:“我這些年一直在山上,且除暮雪外並無朋友,因此並不知曉。”


    “原來如此,他們已……”


    “暮雪師妹終於不用受這凡塵之苦。”


    葉風迂來到劍崖的蒼鬆之下,拿出那枚鬆果吊墜,吊墜在日光下晶瑩剔透:“聽你所言,仿佛她不屬於凡世。”


    對方也看向吊墜:“我聽過一則怪談,在冥界有一股勢力,叫做帝玄幽閣,其中有一修士,育有一女,喚作雪,因貪戀凡塵,故流連不返,不顧其父阻攔,墜人界。”


    “沒了?”


    “記載到這裏便沒了下文,我亦不知曉暮雪是否就是此人。”


    “想不到你平日交際甚少,讀的書倒挺多。”


    “正因不願交際,故而書便是我的朋友。”


    “這書叫什麽名字,會有這種話本中的纏綿情節?”


    “《魔神誌》”


    葉風迂不再說話,因為他聽說過這本書。


    一番思索過後,葉風迂忽然想問名諱,於是開口道:“不知……”


    待葉風迂扭頭看時,卻發現一道暗光將其包圍,原來對方已不在人世。


    “妖窖裏的籌碼如何了?”相州顏家,顏步正在房中修煉。


    “與雙翼魔龍一起沒了蹤影。”


    “又是這樣!”顏步氣憤道。


    迴話的女子是顏步的妻室,不過在顏家卻毫無身份地位,隻像是顏步的提線木偶。


    “這是……這是管事說的,我我也隻在入口處觀望,未曾下去。”


    顏步氣憤道:“為什麽沒人下去查明情況!吩咐下去,有修為的都給我下去,不找到籌碼休想上來!”


    “是,夫君。”


    女子噙著眼淚下去了,心中卻是十分委屈,自己不過是在顏家做工,卻被顏步當做什麽暮雪,強行與自己成親,又憐香惜玉。見自己的家人反對,又將他們盡數丟入妖窖,讓眾妖獸肆意折磨至死。


    其心當誅!


    這女子心中不悅,卻修為低微,每日仍然經受著顏步的摧殘,身上無法消退的傷痕,便是事實的鐵證。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顏步的管事問道。”


    “顏步讓你們下去搜查,不找到那姑娘不能上來。”


    “夫人不如與我們同去。”管事眼中閃著陰沉之色。


    “也好。”


    由於身份低微,這“暮雪”知道不去也沒有辦法,於是隻好跟著一起去了。


    來到妖窖入口的懸崖邊上,“暮雪”望著懸崖之下猶豫不決,心中的害怕全寫在了臉上。


    管事這時走出來:“夫人修為高強,不如先打頭陣!”


    說完將“暮雪”推了下去。


    一聲長長的哀鳴響徹妖窖,然而外麵卻無人聽得見,迴應她的隻有管事與這些無情修士的嘲笑。


    妖窖裏的妖獸叫掉下來了一個人,且修為不高,於是紛紛衝了上來,誓要將其撕成碎片。


    “暮雪”不堪抵擋,衣物很快被扯爛,身上也多出了許多血淋淋的傷口。


    “爹,娘,救命……”


    “救救我……”


    “管事,你不能這樣對待……”


    “有沒有人……”


    哭泣聲越來越微弱,其已血肉模糊,僅憑著無盡的憎恨保持著神誌。


    “放肆!”這時顏步突然趕到,也許是不放心“暮雪”的辦事能力,也許是想親眼來看看自己的籌碼是否真的消失不見,卻見到這些下人在這裏肆意嘲笑,分毫不把顏家的臉麵放在眼裏。


    顏步一個揮手,這些人也都帶著慘叫掉了下去。


    顏步隨即向下飛去,途中召出飛劍,將“暮雪”身邊的妖獸一一斬殺。


    一把將暮雪攬在懷裏,又飛身上去,留下管事與這些修士在妖窖裏慘叫。


    “少主……救命——”


    “我等——我等隻是替少主教訓這沒用的婆娘,上次少主要斬殺魔龍,便是她求得情。”


    “是啊少主,要不是她,您的籌碼怎會逃走!”


    ……


    顏步沒有機會,任憑這些人被妖獸吞噬殆盡,才退出妖窖去。


    顏步臥房中,暮雪正躺在被褥中,鮮血將被褥染的五花八門,顏步卻少有的沒有生氣,將一枚丹藥送到其嘴邊:


    “暮雪,是我不對,我也是一時生氣才……”


    “暮雪”閉上眼去,不想看眼前這個虛偽的人。


    顏步見“暮雪”不吃,便強行用手捏開對方的嘴,將丹藥喂了下去。


    “暮雪”一陣掙紮,卻無濟於事,隻得服下丹藥,眼看自己便要死了,這無情的人卻讓自己殘留人間受苦,生不如死大抵如是。


    見“暮雪”依舊不理會自己,顏步溫聲開口:“暮雪,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說完話的顏步為“暮雪”蓋好被褥,然後來到顏家的一處亭子裏。


    “如何?陵山願意以太極盤換人了麽?”


    白衣修士無奈道:“若不是忌憚皇城裏那位,老夫早就血洗這自詡‘天下第一觀’的陵山了。”


    顏步謹慎道:“真龍天子,可不是徒有虛表的四個字,你我還是要小心為上。”


    “也好,待我成為人界應劫之人,將那妖王鏟除,我在神界裏的便可順理成章渡我成神,屆時哪有什麽天子,有的不過是腳下的零星浮雲。”


    “神界也有道貌岸然的存在,這等事莫要張揚,否則你怕是自己怎麽死的都不會知曉。”


    “哼!”


    白衣修士冷哼了一聲表示不屑,卻又有所忌憚,也便不再說什麽了。


    葉風迂將這位師姐方才逝去時帶落的鬆針悉數撿起,用丹陽道火焚成灰燼,又來到劍塚內,找了一個僻靜的位置將其埋好,又立起一墓碑曰:


    “無名姐姐之墓。”


    葉風迂佇立片刻,又起身準備迴傍溪村一次,於是走向了傳送陣,碰巧遇上蘇塵,於是問道:


    “蘇師兄,我想打聽一個人。”


    蘇塵迴禮道:“葉樓主稱我師兄,當真讓我受寵若驚。”


    “蘇師兄你……”


    蘇塵見機又說道:“不過如此稱唿,倒也親切。不知你要打聽何人?”


    葉風迂道:“暮雪的朋友,似乎已不在人世。”


    “你說的可是寂梧師妹?”


    “寂梧?”


    “正是,寂梧師妹平日不喜言語,我們雖然時常想與之交談,她卻總是迴答一兩句話,有時幹脆不迴答,久而久之這些弟子覺得無趣,也就仿佛忘記了這個人。不過大家待其也都挺好的。”


    “不喜言談?”


    “師妹也是師父撿迴來的,與穀雨師兄一樣。對了,師妹很久以前便對我說,如果她死後,有人問起她的生平,便將這一片玉簡贈與這位有緣人。”


    葉風迂接過對方遞來的殘破玉簡,古樸的魔界文字映入眼簾葉風迂不僅驚愕,這竟是《藏天經》的隕星篇!雖然隻是寥寥幾句,卻也十分珍貴。


    葉風迂小心翼翼將其收好,又聽蘇塵說道:“這片玉簡原本是較為完整的,我明明保存的很好,卻不知怎麽的,破損成了如今這樣。許是那次下山除妖,乾坤袋破損所致,雖然被我發現,我卻隻粗略查看後,便將物品換了個乾坤袋存放。”


    葉風迂疑惑道:“不知這位師姐當時出了怎樣的意外才……”


    “正是那次除妖,師妹與妖獸纏鬥時,不知怎麽的受了傷,三日後便已無生機。”


    葉風迂聽到此處,忽然明白過來,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的殘片,隨後用神識查看這張殘片,隻見之上的文字緩慢匯聚成了一個人影:


    我來自一個不知名的世界,便如我自己一樣,沒有名字。


    有一個人帶著我穿越虛空,我卻散落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我孤獨的飄蕩了很久,最終通過光亮來到了一個滿是冰雪的地方。


    也許是這裏靈氣濃鬱,久而久之,我便有了自己的意識,又過了很久,我便有了自己的形狀。


    有人將我從雪地裏撿起,叫我“孩子”,我卻不知該如何迴答,我聽得懂他,仿佛本該如此,他卻聽不懂我,仿佛也本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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