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直接踢開了青銅門。


    愷撒絕對是雷厲風行的人,他們不是在玩捉迷藏的遊戲,不是在過家家,而是在跟死神賽跑,在跟燭龍賽跑。他們想要活著,隻有兩種辦法,逃離這座尼伯龍根,或者逃離燭龍的領域!


    愷撒踢開了青銅門。但什麽都沒有發生,青銅門之後依然不是納尼亞傳說中的世界,卻也不是他們原來看見的那座青銅城和青銅墳塚,而依然是這座尼伯龍根。


    這是一扇空門。


    他們被耍了。


    一瞬間,空門的青銅門後又出現了無數道相同的青銅門。他們不知道這些青銅門是怎麽出現的,簡直就像憑空從地上長出來的一樣,他們型相同,色相似,簡直就像是在遊戲世界中被機械性地複製粘貼了無數次。


    這些青銅門,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堆積在眾人的麵前。他們的眼前是看不盡的尼伯龍根,這時候在這看不盡的尼伯龍根中又出現了看不盡的青銅門。


    “那個隱形的木偶師還在,他不希望我們離開。”愷撒說。


    “看起來他根本不希望看到我們走出這片尼伯龍根,最好能被這片燭龍燒死。”路鳴澤說。


    “不過,看到自己的寶貝玩具還沒死,還脫離了他的控製,難道這偉大的木偶師不應該先去給他的玩具上上發條嗎?”路鳴澤繼續說,“這麽對我們好像恨之入骨,好像上輩子是被我們關在這阿毗地獄一樣。”


    楚子航說,“龍對混血種的仇恨與我們混血種對他們的仇恨一樣,由於物種共生交疊於血與淚中。他對我們的仇恨並不奇怪,任何進入尼伯龍根中的混血種麵臨的都是他們無盡的殺戒。”


    “師兄,你說你見過龍族的君王,你又知道尼伯龍根。”此時,路鳴澤問道,“那麽,我是否可以猜測,你也是在一座尼伯龍根中見到了某位君王?那你是怎麽逃出來的?就這燭龍+微波爐,我敢說即便是昂熱校長在這也要畫法陣召喚遠古英靈才跑得掉。”


    沉默了一會兒,楚子航方才繼續說道:“有人給了我一輛邁巴赫,叫我一直往前開,一直往前開,不要迴頭。我那時候其實很小,不會開車,我隻會踩油門和握方向盤。車裏放著他常放的那首歌,歌裏叫我不要害怕。等那首歌放完的時候,我迴頭了,這時候我才發現,尼伯龍根不見了,他也不見了。”


    聽起來……是個悲傷的故事。楚子航的故事其實不為學院的人所知,但大家都知道一個故事,楚子航是學院裏唯一一個自己找到學院來的混血種,他身邊沒有任何人是混血種,他的母親是個美麗的家庭主婦,他的繼父是一個事業有成的商人,他是靠著自己血統以及對秘黨和龍類世界的調查來到了卡塞爾學院。


    可是,楚子航的這段話對於他們目前的處境也沒什麽幫助。他們既不知道如何對付龍族君王,也不知道怎麽跑出這尼伯龍根的窒礙。他們隻知道了有一個人曾經為了幫助另一個人逃出尼伯龍根而永遠困在了尼伯龍根這個“死人的國度”中。


    還剩一個辦法,或許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辦法。


    言靈·冥照。在愷撒最初的計劃中,他們就是要披上冥照這隱形的外衣,來為他們渡過這沙漠中的最後一程。


    冥照用來隔絕言靈為“112”的言靈,而時間零用來跑過“114”的言靈燭龍。


    隻不過,似乎是與他們心靈感應,眾人眼前的青銅門突然一道一道重重壘起,就像是高疊的積木,積木突然拚疊在一起,組成了萬道青銅門的守天之門。


    巍巍天門,豈有人開。


    天門還在一直綿延開來,它延伸到眾人看不見的盡頭。那是無數道青銅門堆疊而成的天門,無數的青銅門都閃著異樣的輝光,堆砌在一起,就像是尼伯龍根中多了數萬隻深海中怪魚的眼睛。


    “看起來,這條龍也在學習。”愷撒露出了一個略微苦澀的笑容,“他知道我們能夠隔絕他的‘視線’,所以已經先發製人了,在我們還沒有躲入冥照中時,他已經把手中的青銅瘋狂堆料。他已經意識到我們並不是不見了,隻是消失在他控製的‘隱線’中,所以他用了一種笨辦法,他把所有的空間都罩進了他的領域之中,然後等著我們被燭龍吞沒。”


    楚子航的手裏燃起君焰,他在瘋狂地灼燒他眼前的青銅門。數千度的君焰的確為他們燒出了一個豁口來。


    但,青銅門之後還是青銅門,青銅門之後還是青銅門,源源不絕,源源不絕。他們抬起頭,數萬道青銅門帶著異色的瞳孔,他們往前看,熠熠生輝的青銅門在楚子航手裏被燃成了銅水,但青銅門後還是青銅門,青銅門後還是青銅門,永無止息。永無寧日。


    “他的積木全部都堆積在這兒了。”愷撒說,“他沒有想過要讓我們走。”


    是的,即便有楚子航的“君焰”,他們前進的腳步依然被大幅度地拖慢了。青銅門變成了堆聚在他們麵前的大山,他們是那個一點一點搬運山石的愚公。在他們意識到他們被青銅門包圍的時候,它就已經圍成了厚度像是漫長的甬道的天門。


    君焰在青銅門中燒灼著逃跑的通道,但是太慢,太慢了。楚子航沒有想到他們又一次遇到了這個問題——太慢,太慢了。上一次出現這個問題還是剛剛,就在青銅碎屑覆蓋他們的身體的時候。當時他甚至以為什麽都來不及了,他就要眼睜睜地看著其他人在他眼前被築成青銅。


    他很少感覺這麽力不從心,但在今天,一次又一次地出現。一次又一次地出現。他曾經失去過什麽,然後那個場景就在他成長的路上一次又一次地出現,一次又一次地出現。他記得有個男人對他說:男人啊,這輩子總要為什麽東西豁出去過一次。


    “龍王的言靈會有極限嗎?”愷撒大喊。此時的愷撒左手與右手抱著羅納德·唐和路明非,他的臉漲得通紅,他不是麻木了或是累了,而是身後燭龍的火海已經向他步步逼近,隻有臨近了你才知道那是怎樣的火焰。


    劇烈的爆炸。和燃燒。


    看不見雜質。沒有雜質。純粹的火焰。


    人在這種火焰麵前會忍不住停下吧,停下來欣賞美,停下來欣賞自己的毀滅。


    “按理說,龍王的言靈也會有極限。”路鳴澤說,“但是《龍與言靈學》中從未記載過這些滅世級別言靈的極限,因為見識過的人都死了。滅世級別的言靈不是來讓你瞻仰的,而是來送你走的。”


    楚子航突然停了下來。他可能也意識到了用這種方法燒灼這個青銅門的出口是行不通的,他們被燭龍不斷地逼近,他們身上的紅光已經越來越茂盛。


    楚子航迴過了頭,看著他眼前的所有人,葉勝、酒德亞紀,路鳴澤,愷撒,還有愷撒懷裏的路明非,和羅納德·唐。


    他似乎是在醞釀什麽話語。但他什麽也沒說出。


    他提起村雨,便徑直往火海中走去。


    不,是他提起村雨,便徑直往燭龍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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