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內燃燒著清心香,室外的謝詔批閱著手裏的折子,時不時跟宋朝談論著公事。


    謝詔顯然是沒什麽心情聽他說話,敷衍了幾句,擺了擺手。


    “迴家陪你夫人吧。”


    “謝殿下。”


    宋朝點了點頭,離開前又關心道:“殿下,沈良娣的藥還是要正常喝,不能少。”


    “孤知道。”


    謝詔烏黑的睫羽輕輕顫抖了一下,又飛快的斂掉眼底的情緒,他死死握緊了手裏的筆,心底染上些酸澀。


    自從把她鎖起來以後,自己不必守著她,但,她愈發沉默,總是扯自己腳踝上的鏈子。


    直到配上金色鈴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才讓她安靜下來,沒有滿屋子亂竄去扯腳踝上的金鏈子了。


    腳踝上的傷口基本上痊愈了。


    謝詔感受到手掌傳來刺痛。


    一股疼痛感讓他蹙眉,這傷口時刻提醒著他要小心沈梔意。


    但,他的內心總是渴望靠近她,想親親她,抱她進自己懷裏。


    這樣的念頭被他強製壓了下去。


    沈梔意的臉不斷在自己腦子裏迴放,她仰頭朝自己笑,輕聲細語。


    “當然想跟你在一起。”


    嗬嗬,想跟他在一起?然後,跑了!迴來之後,還想跑!


    甚至勾引謝赫,謝赫這種貨色她都看得上,為什麽就是不能看看自己。


    自己究竟哪裏比他差勁了。


    謝詔這些天一直不敢去問她,怕她惡語相向,怕她說出那些讓自己聽不懂的話語。


    他們之間似乎陷入了一種水火不容的境地。


    沈梔意蜷縮在床角,眼底滿滿都是紅血絲,她死死盯著腳踝處的金色鈴鐺,咬牙切齒。


    瘋狗!根本不拿她當人看。


    把她拴在這裏……


    氣急敗壞之下,她從床上爬了起來,開始砸花瓶。


    腳踝上的鈴鐺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還有花瓶砸碎的瞬間發出的聲音。


    讓她尖叫……


    朝外間的男人大罵。


    “謝詔!有本事你給我解開!”


    “給我解開!”


    她字字泣血,眼底染著憤怒,恨不得透過這堵牆,將他釘死在恥辱柱上。


    “謝詔!”


    謝詔聽到這裏麵劈裏啪啦的動靜,早就見怪不怪了,揉了揉疼痛的眉心,抬步進了裏麵。


    地上果然是碎了一地的瓷片。


    還有她怨恨的目光。


    她死死地盯著他,讓謝詔後背發涼。


    “為什麽不乖?”


    涼颼颼的話裏夾雜著的強勢,讓她厭惡地蹙眉,抄起地上的瓷片就往他身上砸。


    謝詔輕而易舉地躲開,語氣依舊是冰冰涼涼的。


    “沈梔意,你乖些,孤才不會懲罰你。”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氛圍,沈梔意冷眼看著他,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


    “謝詔,我恨你!”


    ”現在給我解開!”


    她指著腳踝上的金色鏈子,言語極其銳利,身上散發著的淒涼。


    讓男人眼底劃過一絲心疼。


    但,她仇恨地看著他的眼神,實在是刺痛了男人的內心。


    “解開?”


    “梔梔,什麽時候不恨孤了,什麽時候給你解開。”


    沈梔意死死盯著他,似乎是怕自己聽錯了,笑得格外燦爛,又像是呢喃自語。


    “不恨你……怎麽……可能……”


    這似歎息的話。


    讓謝詔嘴唇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他笑得極陰狠:“怎麽可能?梔梔,做不到就鎖一輩子吧。”


    “反正孤有的是時間陪你慢慢磨。”


    沈梔意聽到這句話,身體顫顫巍巍,往後一倒直直地坐到了床上,不可置信地仰頭看著他。


    一輩子……


    一輩子可真長……


    她會變成第二個蘭貴妃,被圈養起來,見不到陽光,見不到自由。


    最悲慘的是她這輩子都迴不了家了。


    隻能死在這個鬼地方。


    過一段時間,他還會逼迫自己要孩子。


    有了孩子有了羈絆,她該怎麽辦。


    沈梔意想到這裏,眼睛開始不斷掉淚,滾燙的眼淚劃過臉頰流入白皙的脖頸。


    讓他覺得極可憐。


    謝詔揉了揉眉心,抬步走了過去,大掌輕輕托住她的臉龐,大拇指細心地摩挲掉她臉上的眼淚。


    又拿了帕子,幫她擦幹淨。


    難得語重心長道:“梔梔,你知道的,在這個社會,隻有孤能幫你。”


    “庇佑你,為什麽不能像她們依賴孤,這樣我們兩人都會好受一些。”


    她濕漉漉的杏眼,清澈到讓他有恍惚。


    一股莫名的氛圍在他們兩人之蔓延開來。


    或許這個時代的人會喜極而泣,會欣喜若狂,說一個太子有這樣的感情。


    真是情深義重。


    可,沈梔意不是她們,隻覺得窒息。


    她默默低垂下眼睛,言語染上顫抖。


    “謝詔,這些怎麽能不恨。”


    “除非你死!”


    “不然,我不可能原諒你。”


    死!這個字眼他最是厭惡,他抬手掐住她的喉嚨,聲音愈發暴戾。


    “放肆!”


    “誰教你詛咒孤的!”


    詛咒他?沈梔意真的覺得有些惡心,讓他去死就去嗎?自己讓他去吃屎,他會去嗎?


    沈梔意毫不畏懼地抬眼看著他,眼底的鄙夷和不屑,化為鋒利的刀子,深深紮進他心裏。


    “難不成我說你千歲,你真的能活一千歲?”


    自然是不能的。


    可每次聽她風輕雲淡地談論生死,甚至不惜詛咒她自己早死時。


    他總是氣急敗壞。


    恨不得將她腦子給撬開,看看裏麵到底裝了些什麽。


    讓她如此不看重生死。


    謝詔鬆開扣住她喉嚨的手,眼底染上些異樣的情緒,他陡然變的溫柔。


    嚇得她雞皮疙瘩都爬起來了。


    他緩緩在她麵前蹲下來,隻能仰頭看著這個小女人。


    謝詔的聲音冷戾,笑意不達眼底。


    他耐心地撫摸上她蹙在一起的眉心。


    “梔梔,你知道的,孤最厭惡聽到死字,就算是不能千歲萬歲。”


    “我們定能百歲,白頭偕老。”


    沈梔意看著他的桃花眼,心跳漏拍了。


    這個男人太恐怖了。


    偏執和自大幾乎滲入他的骨子裏了。


    沈梔意倒吸一口涼氣,似哀求般開口:“謝詔,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


    謝詔可聽不進去,他就這樣半蹲著看著她的眼睛,似乎是想看到她身體裏。


    剖開她的胸膛,看看她心裏到底裝著誰。


    總不能一直是溫言玉……


    一直是謝赫吧。


    “你喜歡謝赫?”


    “你跟孤睡在一起是因為依蘭香?”


    除了不喜歡謝赫,後麵那句確實是,她那段時間每天晚上糾纏著他,就是因為身體裏的依蘭香。


    如果沒有依蘭香……


    她不可能這麽主動。


    謝詔瞬間了然,一時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了。


    嗬嗬,真是要死!


    不喜歡謝赫,嗬嗬,找自己確實是那催情香的功能。


    謝詔握緊了手裏的藥瓶,這裏麵是依蘭香,他特意找宋朝要來的。


    可,現在見她可憐兮兮,我見猶憐的模樣,又猶豫了。


    確實不忍心用這藥了……


    對她也不好。


    謝詔強壓下那詭異的感覺,微微仰頭,輕輕啄了下她的下巴,暴戾之氣消散。


    輕輕歎息……


    “梔梔,你知道的。”


    “孤長這麽大,隻對你心動過,所以,能不能別這麽抗拒孤。”


    別這麽抗拒他?好笑。


    沈梔意眼睫毛顫抖了一下,聲音染上些顫抖。


    “憑什麽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你。”


    她總是能用三言兩語,輕易摧毀他的所有想法和希望。


    “不喜歡嗎?”


    不喜歡就沒有辦法了。


    隻能這樣鎖著了。


    沈梔意合了合眼,看向了自己腳踝處的金色鈴鐺,還是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心底泛起的惡心。


    在他要失望起身離開前,又補了一句。


    “現在不喜歡,以後是能慢慢轉變的,畢竟感情是能培養的。”


    這些話竟然是從她嘴巴裏說出來的。


    真是搞笑。


    謝詔失落地眼睛裏閃爍上一抹喜色。


    但,又要強行壓製住自己這樣的情緒。


    “想通了?”


    “嗯……”


    想通了就行……


    但,謝詔也沒有輕而易舉地給她解開腳踝上的東西,轉而細心地摩挲著她的腳踝。


    竟然摸到了細細的繭子。


    明明又用棉花給隔絕起來了。


    為什麽還是能磨出繭子。


    謝詔歎息一聲:“梔梔,腳踝很美,怎麽長了繭子呢……”


    還不是因為你!


    “說過不要亂動,不要掙紮,可你偏偏不聽孤的話,梔梔。”


    “聽話一點,不說愛,喜歡上孤,孤便解開。”


    他的手掌寬大冰冷,讓她下意識想要,從他手裏掙脫出來。


    可惜被他用力禁錮著。


    “梔梔。”


    “別亂動,孤怕不小心弄斷了你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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