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笑望著眼前這本書,並沒有急著去翻閱其中的內容,反而麵色平靜地望著雲台,臉上看不出喜怒,仿佛這本《九辨》不過是一本隨處可見的雜本,而並非他所求的治國之本.


    而望著君道常此刻的表情,雲台臉上似有不解,但很快這絲不解便又散去,換來的卻是他憨厚一笑,隻見他此刻起身坐到了君道常的身前,一屁股便坐了下去,絲毫沒有顧忌君道常的身份,更是一把從君道常手中搶下那本《九辨》拿在手中,作勢便要撕毀,而君道常對於此始終還是無動於衷.


    “你就不怕我真撕了?”


    雲台握緊手中的九辨,緊緊地攥在自己手中,此刻隻要他稍微一用力,這本花光他大半精力和理想的書便會毀於一旦.


    “你舍不得,你自認為懂我,其實你不知道,我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


    一句雲裏霧裏地話從君道常口中說出,然而不等雲台做出絲毫地反應,君道常卻是站起了身子,居高臨下地望著雲台再次開口說道:


    “不是我們楚國強求了先生您,而是先生您需要施展你的抱負,就不得不依靠楚國,普天之下,唯獨我大楚能容下你這雲台酷吏之法,普天之下,也唯獨我大楚能讓先生的佳作流傳於世.所以還請先生您不要自認為是楚國需求您,咱們是相互的,如果您連這個都沒搞清楚,又何必再讓我多費口舌呢?”


    聽著君道常的話,雲台第一次覺得語塞,整個人在此時將之前要說的那些話統統咽迴到了肚中,而他本人此刻更是望著手中的書,不由地有些發呆.


    “這浩蕩天下,以先生之才能,天下諸國皆可去之,那怕連極北之國,鯤國未嚐不可,必定會有先生一席之位,但先生有沒有想過?這其中的差距是什麽?若隻是一方縣令,一方郡守,先生可願做的?可願一輩子做的?可願一輩子將自己的才能丟在這浩蕩天下的時間洪流之中,任其肆意流散?既然先生今日寫書,名為《九辨》那我便於先生細細說道先.”


    聽完君道常的話,雲台並沒有急著表態,反而低著頭,想那學生此刻正聽著夫子教誨一般,乖巧地坐在原地,等著這位“夫子”繼續開口說教.


    看到雲台此舉,君道常臉上沒有得意地笑容,也沒餘失望地愁容,更多的還是一片雲淡風輕,但他也沒有刻意的去擺架子,反而學著雲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接著笑聲道:


    “這第一辨,楚國與天下群雄之間差距為何?”


    話音剛落,雲台抬頭,眼中閃爍著光芒,卻是胸有成竹地開口說道:


    “浩蕩天下,大小國共有三十一國,而能稱之為大國者,緣,焰,蜀,周,燕,戟,楚,七國稱雄!而極北之處,疆域遼闊地鯤國卻不入此列,隻因浩蕩天下之中,沒人會覺得鯤國與諸國皆是同胞,意為外族.古時禹王造九鼎,鼎之所佑,九州所居。而楚,居之長江以南,跨越三州之地,其形之大,不可以常理論之,北靠周,戟.南有蠻夷,西處攜鄰蜀國,與那緣,焰也有相近之所,故!楚之大,但其形也險,自古王朝以北望南者多居易,而以南望北者,天下無所出.”


    聽到雲台最後一句話,君道常臉上笑了笑,卻並沒有覺得此言有何不對.沒有將這問題繼續辨問下去,而是再次開口問道:


    “這第二辨,楚國若要做那千古第一,由南往北該如何?”


    聽到這個問題,雲台依然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開口便迴道:


    “楚國之優勢在於將士之悍勇,軍心之一統,武有大楚國師今別我坐鎮,其名震與天下,而使得群狼環伺不敢上前.文,我則不好說,這得看陛下要如何告訴我這布下琅琊之局的人是否還活著這件事了.但自保卻是足以,隻是如果陛下之眼光由南望北,那麽三件事卻是不得不除!甚至可以說必須得做!”


    “願聞其詳!”


    雲台略微思索,便已有筆墨在胸,坦言說道:


    “楚之弊端則有三點,其一,楚國之優在於兵多將廣,但其優勢亦是劣勢,光是前線守軍將士之開銷便占了大楚稅收地一半,更別提各項其他兵源的支出,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是常年囤兵自守,楚國不出五十載必定不攻自破,陛下之節儉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其二,楚國內政與他國不同,其他國本源之處,皆在於皇權如劍,隨手而行,而大楚,則猶如泥潭猛虎,寸步難行!其根源在於世族之力過於龐大,所占官職之多,浩蕩天下之中無人能與楚一較高下,其利在於,楚國有難,則老世族幫之,互為犄角,但其害,便是陛下之言,言過於輕,若想居南往北,世族不但不為所用,反而會為其害.若是不動,則無北出之望!其三,楚國國土之大,其勢為好,但若想破之,也簡單異常,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若是我為靳明便必定練手諸國,以連縱之法破之,西攏蜀國,南交蠻夷,再加上琅琊之變故,周必定不會與楚叫好,即便不出兵討伐,也必定不會派兵支援,而楚之盟友,戟國,其國力雖大,但君主膽小怕事,隻求自保,必定不會冒著此番危險去援救楚國,到時候便是人為刀蛆我為魚肉!”


    聽到雲台的分析,君道常沉默了一會,卻不是不知在想什麽,但此刻的他卻是換正了身形,不在是隨意而坐,而是盤腿而上,繼續聽著雲台說下去,而雲台在此時也沒有賣起關子,繼續說道:


    “陛下若真想做那由南往北之人,則需變法,以法治替代人治,我之法則皆被世人稱為酷法,但其實他們不懂,亂世之中何來慈法?唯有以酷法行之規,責其矩方能真的做到強國與民,而大楚之優勢,兵甲充足,將士悍不畏死,然,大楚之賤民亦是天下之最!若陛下真要一展宏圖霸業!還需取消賤籍,改善軍功,以內修其政,外修其身,以民為魂,將士為骨,大楚為皮,這才有可能真正做到那由南往北!”


    聽著雲台的話,君道常此刻的臉上再無之前地淡定,那份淡泊隨著雲台的言語,漸漸地消失在了他的身上,轉換而來是那雄圖霸業的追求,試問天下那個帝王不追求天下一統,自己做那千古一帝,號令天下?試問天下那個帝王又願意受人掣肘,日夜擔心塌下之虎是否能令自己潛心安睡?


    君道常的內心深處有絲動搖了,隻不過這絲動搖很快又被那宛如磐石一般地心境給撫平,隻見他此刻站起了身子,卻是一把拿過雲台手中的《九辨》,細心地放置在自己的手上,接著不再言說一句,轉身便要出此密室.


    而雲台對於此景,卻是不禁愕然地抬起頭望向君道常,他不明白,為何自己說到了這個地步,君道常還是如此對待自己?他不明白,為什麽君道常之前明明動心了,在此刻卻又如此地堅決?但倘若他君道常不認可自己的觀點,又為何要拿走自己親手寫下的《九辨》?


    可一切好像發生了便沒有迴頭路了,他雲台不悔來這大楚,但他雲台不甘就這樣在這裏草草的了結自己的餘生,他望著那房間中的燭光不由地發起呆來,一直想了好久.


    而從密室之中走出來的君道常,臉上卻是不悲不喜,他緩步走出這間對於大楚來說意義非凡地“監獄”,踏上了密道的階梯,直到徹底走出這間密室,見到之前守著門的那位“皇叔”,君道常在稍稍緩過氣來,但臉上卻是依然不悲不喜,匆匆拜別“皇叔”之後,君道常走出這間荒廢地宅院,今別我依然坐在門房之前,安靜地盤腿坐在地上,似是入定,但聽到君道常地腳步聲,卻是猛地睜眼,往後抬頭一看,輕聲喊道:


    “陛下,看來此行有所收獲?”


    聽到今別我這話,君道常沒有開口,但手中一直抱緊地《九辨》卻是已經說明了一切,今別我望著君道常懷裏地書,笑了笑,開口說道:


    “看來,這一切都值得.”


    聽到這話,君道常臉上方才有稍許地笑意,卻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輕聲說道:


    “此事可行!”


    聽到君道常口中這四個,今別我點了點頭,收起插在地上的飛劍,直接放置在了背後,直接這位當時之無敵的今別我卻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起一隻係在腰間卻遲遲沒有開封地酒壇便直接大口喝了起來.隻聽咕咚咕咚幾聲,這酒壇中的酒便已經去了大半.


    “疼快!”


    喝完酒後的今別我不由大喊一聲,而君道常望見此景卻是笑了笑,學著今別我的樣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拿起早已放在地上的酒壇,卻也一口喝了起來,邊喝還不忘邊說道:


    “敬!這大爭之世!敬!這小酌之時!”


    兩人兩酒,卻是足足喝了三個時辰,直到喝到最後,兩人皆是醉的不行,今別我在此時卻是輕聲問了一句:


    “陛下,若是這世間彷徨,你說我這一劍該當如何?”


    “替我斬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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