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楨一雙眸子,緊盯著林晚棠,字字清晰。


    “陌寒。”


    林晚棠險些叫出聲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慕元楨看著她,點了點頭,確認了她的懷疑。


    “陌寒怎麽會占了我的身份?他,他是男子啊。”


    慕元楨嗤之以鼻,表情涼薄。


    “所謂鳳命天女,能是林玉棠也就能是陌寒,天下人隻知道林晚棠的名字,哪裏知道宮裏的那位,是男是女。”


    “陛下,什麽時候,也喜好男風了?”


    林晚棠知道,皇權貴族一向是肆意而為,什麽女子男風,再醃臢的事,隻要按在桌子底下,他們什麽都做得出來。


    但陛下是皇帝,這樣的風言風語傳出,是要被責罵百年的。


    慕元楨冷笑一聲,“父皇一向好女色,或許是一時新鮮,或許是真心喜歡,也未可知。”


    林晚棠想起了陌寒,他那樣美豔,又會魅術,就算是皇帝對他動心,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想到陌寒這麽快就委身皇帝,林晚棠還是不由得有一些痛心。


    陌寒對她做的事,曆曆在目,有恨,也有甜。


    慕元楨看出了林晚棠的心思,強行轉移了話題。


    “你娘親的嫁妝,我想讓鎮遠鏢局護送去將軍府,你覺得可好?”


    林晚棠果然不再想著陌寒,疑惑的問道:


    “鎮遠鏢局?我記得,盛京最有名的鏢局,不是這個名字。”


    娘親的嫁妝是林晚棠特別在意的,林晚棠以為,慕元楨會幫她找最好的鏢局。她和慕元楨都不缺銀錢,穩妥才是最要緊的。


    “鎮遠鏢局,是你表兄梁知許的生意,我已經約了半月後出發,你我同去靈安城。既是送嫁妝也是送你迴將軍府。你沒了侯府嫡女的身份,卻還有將軍府可以依靠。也好去查實,你娘親的事。”


    林晚棠有些遲疑,這些年,將軍府從未和侯府聯絡,怕是早就忘了,娘妻還有兒女在將軍府。


    前一世,她害將軍府滿門,祖父一邊說著,不認她這位侯府嫡女是自己的外孫女。


    一邊又幫襯著她,為她舉兵北上,反被皇帝算計。


    前一世到死都沒有見過的祖父,眼下要她去見,她有些擔心。


    “晚棠,老將軍與你血脈相連,若非如此,上一世,他也不會帶兵北上。這一次,我同你,定能護住鎮武將軍府。”


    慕元楨本想拉住林晚棠的手,但他按住自己的手,提醒自己,減少了林晚棠的接觸。


    他生怕習慣了晚棠的溫暖,多年渴望的溫暖,很難戒斷。


    “好,終歸是要去將軍府的,早些去也是好的。”


    林晚棠不再遲疑,當機立斷,現在的她,不允許自己優柔寡斷。


    無論將軍府眾人對自己是什麽樣的態度,她欠他們的,必須還。


    接連幾日,慕元楨都沒有上朝,皇帝也沒上朝,流水的奏折,全都送到太子府。


    慕元楨和林晚棠常住在小院裏,慕元楨批閱奏折,林晚棠看醫術,看毒術。


    日子過得平淡,卻令人舒適。


    兩人像是老夫老妻一般,有著驚人的默契。


    很多次,慕元楨埋頭批閱奏折,抬起頭,正對上林晚棠的雙眼,相視而笑,繼續做自己的事。


    入夜時,林晚棠住在裏間,慕元楨住在外間,習慣了每日起床後,見到睡得淩亂的彼此。


    慕元楨藏著心思,他就是想林晚棠習慣自己的陪伴,無聲無息的紮根在她的心底。


    半月之期一到,慕元楨就帶著林晚棠到了鎮遠鏢局。


    林晚棠穿著尋常的男裝,長發束在頭頂,隻戴了一個普通布料的發冠。


    慕元楨也難得的低調,可他最普通的布料,也是繡著淺銀暗紋的碧藍織錦。


    鎮遠鏢局院子裏,十幾個壯漢,正在練功。


    有的舉著巨大的石鎖,有的揮舞著九節鞭,最誇張的一個,正舉著碩大的銅鼎,嘴裏還嫌棄銅鼎太輕。


    這些人,要麽半披著衣服,要麽赤膊,揮汗如雨。


    林晚棠深居簡出,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一踏進院子,就聞到汗水的味道。


    慕元楨玉樹臨風,惹得眾人紛紛側目。


    舉著銅鼎的人,看到他們兩人,一時間,忘記了頭頂的銅鼎。


    碩大的銅鼎哐當一聲,砸在地上,生生砸出一個大洞。


    那人皺著眉,揉著胳膊,向著慕元楨和林晚棠走來。


    “兩位,是走鏢還是找人?”


    那人打著赤膊,全身肌肉健碩,赤銅色的皮膚上還留著汗水。


    林晚棠雙手抱拳施禮,“我們此前約過,要走鏢去靈安城。”


    那人的劍眉星目,鼻子英挺,也抱拳施禮,“兩位裏麵請吧,老白,泡茶。”


    走過銅鼎時,林晚棠垂下眼睫,看了眼那銅鼎,少說也要上百斤。


    那男人撓了撓頭,尷尬的說道:


    “嘿嘿,我們都是些粗人,少見到你們這樣好看的書生來走鏢的。”


    林晚棠和慕元楨就算是打扮成尋常模樣,卻也有著不同於別人的氣度。


    三人在大堂落座,一位老者送來了大茶碗。


    林晚棠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大的茶碗,比湯碗還要大上一圈。


    那人舉起茶碗,咕咚咚一聲,就將一碗茶飲盡。


    林晚棠拿起茶碗,茶水是溫熱的,不是平常喝的滾燙的熱水。


    那茶葉也是碎的,卻有著清冷的香氣。


    林晚棠小抿了一口,那茶十分苦澀,卻還是有迴甘的。


    慕元楨隻撇了一眼茶碗,動都沒動。


    “敢問,您就是梁知許嗎?”


    林晚棠盡量裝作男子的聲音,不敢相認。


    知許,這樣的名字,和眼前的男子,難以融洽的疊在一起。


    “正是,哈哈,你一進門,我就看出你是女子了,你且自在些,我們雖是粗人,可不是壞人啊。”


    梁知許隨手用手臂擦了擦嘴,臉上的笑容十分誠懇。


    林晚棠沒想到,這位表兄是這樣的灑脫自在。


    鎮武將軍府雖是武將出身,卻也該是和侯府一樣的規矩眾多。


    可梁知許的模樣,說他是農夫莽漢,林晚棠都會信的。


    “我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那大堂門窗都敞開著,林晚棠想要認親,卻擔心流露出風聲。


    梁知許站起身,指了指旁邊的房間。


    “那就進屋相商吧,但醜話說在前麵,作奸犯科的事,我們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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