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誌向高遠,不必為我費心。如今婚約已經定下了,晚棠不敢多想,妹妹和殿下,天生一對,佳偶天成,本就該天長地久。”


    林晚棠是真心覺得兩人相配,都是涼薄自私,就該捆綁一世。


    慕元弘心中難過,上前一步,想拉住林晚棠的手。


    雲驍趴在牆頭,心中焦急,生怕慕元弘碰到了林晚棠,他可不想,真砍下慕元弘的手。


    林晚棠十分厭棄,立即後退一步。


    “晚棠在侯府艱難,求六殿下憐憫,還是少見麵為好,若沒別的事,晚棠告退了。”


    “晚棠妹妹,你為慕元楨診治,理應知曉,他的身子自幼就虛弱,莫說延綿子嗣,能活到三十歲都算萬幸。妹妹暫且應承他便是,莫要付出真心,我會盡快幫妹妹抽身的。”


    林晚棠滿臉疑惑看著他,短命怎麽了,不能生育又如何,慕元弘倒是很能生,和侯府一樣,後院裏不缺孩子。


    自己上一世的三個孩子都被當作草芥,生死都無人在意。


    慕元弘還覺得,能嫁給他是天大的恩賜,現在又這樣打壓慕元楨。


    不論是慕元楨還是陌寒、竹影、老顧,哪一個都比他慕元弘對自己好,絕對不會逼她放棄娘親的遺物。


    林晚棠隻恨自己現在還要假意奉承,不能和慕元弘爭執。


    她扯出一抹假笑,開口說道:“六殿下不必擔憂,我會全力為三殿下醫治,晚棠身若浮萍,隻求在侯府保全自身罷了。”


    “妹妹知道就好,這世上唯有我,值得你托付真心。妹妹以後有什麽難處,都與我說。”


    林晚棠已經耐不住性子,這人就嘴上會說,什麽實際的事情都沒做,從來沒幫過忙,卻還能裝作這樣無比體恤她的模樣來。


    “多謝殿下,隻是殿下也看到了,莫說是娘親的嫁妝,我在侯府穿戴紅色都是要看人臉色的。日久年深的壓製,我已經習慣了。”


    林晚棠以為慕元弘又會罵她說謊,以前隻要她說受委屈了,慕元弘都是不分青紅皂白,一律說是她過於挑剔,不為家人著想。


    可慕元弘這次的迴答,讓林晚棠有些出乎意料。


    “以後有我,你在侯府隨意穿戴,誰敢多嘴,我一定幫妹妹主持公道。”


    林晚棠瞪大了眼睛,這可是第一次聽慕元弘說,要為自己主持公道,可她要的,不是穿戴什麽,而是在侯府的權利,不知道慕元弘是沒聽懂,還是故意避重就輕,但都不重要。


    “有六殿下這句,晚棠感激涕零,多謝殿下。”


    林晚棠鄭重的半屈膝,給慕元弘行禮,他還在沉醉在林晚棠給他的滿足感裏,林晚棠已經轉身迴去了。


    慕元弘有些恍惚,他以為,林晚棠應該要梨花帶雨的奔到他懷裏,對他說甜膩的情話,可林晚棠就這樣走了。


    或許,是她害怕在自己麵前落淚,晚棠那樣深愛自己,一切都為了自己,隻會這個原因。


    慕元弘笑得肆意,步子輕快,覺得林晚棠和自己心意相通。


    雲驍迴到房裏,一字一句的跟慕元楨複述,隻是說到活不到三十、腎虛、沒有子嗣這幾個字的時候一直冒冷汗。


    慕元楨麵色冷峻,“她人呢?”


    “林娘子去前院了,主子要找她過來嗎?”


    “誰要找她。”慕元楨語氣冷淡,趴著不動。


    林晚棠進來時,慕元楨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林晚棠小聲叫了一句,“三郎?”


    見人沒反應,就放下食盒,轉身才走了一步,就聽到了慕元楨的聲音:“去哪?”


    “我還以為你在睡著,我扶你起來吃點東西。”


    慕元楨見林晚棠從食盒裏拿出菜肴,竟然都是他愛吃的菜色,林晚棠把他的喜好記得清清楚楚,這讓慕元楨終於又有了暖意。


    “我知道你身體虛弱,吃不下東西,可是越是這樣,越要多吃些才好。食補是比藥補更好的,等你們府裏的廚子來了,我寫一份食補的單子。”


    “嗯。”慕元楨覺得十分暖心,可麵上毫無波瀾的模樣。


    他裝作隨意的說道:“我這身子,還能活幾年?”


    林晚棠停頓了一下,繼續給他夾菜。


    “怎麽這麽問?這次雖說是傷及五髒,但有我這位神醫在,定會保你,平安活到終老。”


    慕元楨知道林晚棠是在安慰他,可他此前,不甚在意能活多久,原本的生活枯燥無趣,隻是為了多照拂母妃幾年。


    活得久點,似乎是他從小的誌願,日深年久,早就接受自己活不到耄耋之年的事實。


    “哼,你這位神醫,自己都照顧不好,說不定,還沒我活得久。”


    林晚棠知道,慕元楨是想安慰自己,她幽幽的歎了口氣。


    “說的是,我可要好好保重自身,好歹要花完六殿下的銀錢才行。”


    慕元楨皺眉,“怎麽,嫌棄我的銀子髒,還是怕我真要你百倍償還?”


    “哈哈,銀子誰不喜歡,六殿下最心疼銀錢了,他越心疼我就越要花他的銀子。想到他心肝疼的樣子,就覺得舒坦。”


    慕元楨垂下眼眸,“我聽聞,你自幼愛慕老六,事事以他為尊,可我倒覺得,你和他有仇。”


    林晚棠收起了笑意,“愛慕是真,恨意也是真。”


    慕元楨頓住,認真的看著林晚棠,“為何?”


    “因為我娘親的戰功,自小就有與他的婚約,我便覺得,他是我未來唯一的夫君,自然心生愛慕,以他為尊。因為楚佩芳教導我,女子必須以夫為尊,因為父正則子亦正,夫正則妻亦正,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林晚棠給慕元楨舀了一碗湯,繼續說道:“可我恭順父親,隻得到父親和楚佩芳無休止的壓榨,而且,要必須接受他們的偏心。因為他們不會有錯,就算是偏心妹妹,也要說是,因為我做的沒有妹妹好。至於慕元弘,更是如此,他把我的愛慕和順從當做我本應該如此,事事要我退步,處處要我忍讓。可我都依著他,他也不會覺得我有多好,憑白的,讓我忍受這麽多年的打壓。如今,我要按我的意願生活,哪怕處處荊棘,哪怕曆經生死,也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林晚棠對慕元弘的狠,豈止這些,可很多往事,已經是前世。


    慕元楨心中躁動,這是他第一次,遇到與他一樣的人。


    他就是為了活得肆意些,總被父皇和母後打罵,要他守禮,要他有未來帝王的樣子。


    起初,他也是順從的,但無論他做得再好,也會被責罰。


    他從不肯認錯,也不肯服軟,打壓得越狠,他就越強。


    所以他越來越孤傲,隻按自己的性子行事,不在意別人說他冷漠無情,也不在意別人說他嚴懲重罰,不講人情。


    慕元楨眸子盯著林晚棠,覺得她,就是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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