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兩位皇子刀下留人……”


    林晚棠話還沒說完,又被林玉棠打斷。


    “這些人都知道你是侯府嫡女,也知道這是弘……總之,都該死。”


    林玉棠本還想說是慕元弘的產業,傳揚出去有損名譽,見慕元弘的臉色立即改口。


    “妹妹如今,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倒是忒心狠了些,這觀雲舫上下幾十條人命,你張口就是斬殺,夠狠厲。卻不想,螻蟻尚且貪生,可憐他們被家人拋棄被命運裹挾,才至此……”


    “姐姐倒是像個菩薩,可是要為了救他們,罔顧兩位皇子的聲譽了麽?”


    “林玉棠,當著兩位皇子的麵,幾次三番打斷我的話,急著殺人,你是有什麽把柄在這些妓子手裏嗎?”


    “你……”


    林玉棠還想罵人,但見慕元弘麵如豬肝色,心情頓時轉好。


    可不就是慕元弘不想讓別人知道,這觀雲舫是他的產業麽。


    林晚棠踩了慕元弘的底線,還不自知,她倒要看看,林晚棠是怎麽死的。


    “此前這觀雲舫是誰的產業,並不重要。但是,今日後,觀雲舫若在我手裏,所有妓子賣藝不賣身,也會是這盛京最熱鬧的所在。”


    這一句話,讓跪在地上的觀雲舫眾人,又在心裏嘀咕了起來。


    觀雲舫能賣藝不賣身的,隻有陌寒和幾個頂好的歌姬。


    其餘眾人,都隻是會點皮毛,賣藝不賣身,豈不是要斷絕了他們的銀錢。


    隻是,現在保命要緊,就算看著林晚棠不太靠譜的模樣,也不敢多言。


    “就憑你?哈哈哈,姐姐當真是在哄著兩位皇子開心呢。”


    林玉棠出言嘲笑,林晚棠這是白日做夢,傻子也不會相信她的言語。


    陌寒抱著古琴,走到台上,細心的擦拭了桌椅,滿眼期許的看著林晚棠。


    “兩位皇子且先落座,不如讓晚棠,彈一首《流光》吧。”


    林晚棠抬眼看去,那琴桌上的,正是陌寒平日裏用的古琴——‘挽歌’。


    前一世,陌寒悉心教導她的琴藝,‘挽歌’和《流光》都是陌寒贈予她的。


    隻是,那時的她,苦練許久,也彈不出《流光》的精髓。


    林晚棠百感交集,手指在‘挽歌’上輕撫,前世的記憶,在腦海翻湧。


    “哈哈哈,笑話,莫說《流光》早就失傳了,姐姐連曲譜都不認識,哪裏會彈琴。”


    林玉棠心中得意極了,她自幼學琴,那林晚棠是個什麽東西,從小在府裏散養著的,就隻會吃喝睡的蠢豬。


    台下眾人也是在心中腹誹,那《流光》失傳,是因為曲譜易得,卻難彈出氣勢和意境。就算是盛京最好的琴師陌寒,也難彈出其中深意。


    林晚棠看著,不過十幾歲的模樣,還不認識曲譜。陌寒要她彈《流光》,豈不是要斷送畫舫眾人性命。


    此時,台上的人,等著看笑話,台下的人,已經在心裏哀鳴不已。


    鐺。


    是走調的琴音,林晚棠心緒繁雜,指法不穩。


    “哈哈哈,姐姐,可快別給我們侯府丟人了。就這走調的琴音,現在找條狗來,都能比你彈得好。”


    兩位皇子也都皺著眉,已經沒有聽下去的興趣了。


    台下眾人紛紛搖頭,暗道不妙,感覺自己的脖子已經涼颼颼的了。


    陌寒溫柔的幫林晚棠揉捏手指,笑容似春日暖陽。


    “不急,心緒不寧,不如,閉眼彈吧。”


    此話一出,台下眾人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感覺命不久矣。


    鐺!


    林晚棠閉上眼,堅定的琴音響起。


    那琴音流轉,仿佛利刃出鞘,雄渾的節奏,讓人血脈噴張。


    彈動的琴弦,狠狠勒緊了眾人的心髒。


    眾人皆被琴音吸引,全場靜默,心神伴隨著琴聲起伏,疼痛,在心頭炸裂開來。


    就在疼痛即將承受不住的一瞬間,琴聲轉而螺旋直上,是衝破雲霄的尖兵利刃,又有道不盡的遼闊蒼茫。


    琴聲流轉,是頑強的生命力,是潺潺的流水,是綻放,繼而散落的芳菲。


    此刻,前一世的苦痛掙紮,憤恨難平,都宣泄在琴聲裏。


    前一世,零落成泥碾作塵,亦不能改,芳香如故。


    這一世,她要成為,用仇人鮮血澆灌的彼岸花,所有的憤恨,要用他們的屍骨融化。


    “好!”


    “妙!”


    “絕啊!”


    眾人被琴音感染,這不畏強權,不顧生死的氣勢,讓他們滿腔熱血,無不振奮。


    “你,你……”


    林玉棠麵色慘白,指著林晚棠你你你的,說不出話來。


    林晚棠衝她甜美的一笑,站起身,對眾人行禮。


    “晚棠獻醜了,不知晚棠,是否有資格教導琴藝?還有陌寒公子,教導舞藝,想來這觀雲舫,不會無人光顧。”


    “哈哈哈哈,晚棠妹妹,竟有如此琴藝,實在是令人驚歎,怎麽不早與我說?”


    慕元弘眼中閃爍著精明,覺得林晚棠當正妻,或許也是配得上她的。


    “感恩六殿下抬愛,平日裏,您與妹妹親厚,晚棠就算想說,也沒找到機會。”


    “晚棠妹妹,咱們自小的情誼,我待兩位妹妹,自然是一樣親厚的。”


    慕元弘握住林晚棠的手,在掌心摩挲。


    林晚棠垂著頭,仿佛是害羞的模樣,實則,是怕露出自己厭惡的表情。


    “弘哥哥……”


    林晚棠這三個字,柔媚至極,軟綿綿的紮進了慕元弘的心裏。


    可這,也讓林玉棠的心裏,炸起了鞭炮,這賤人,竟然敢叫弘哥哥!


    “就算姐姐技藝驚人,又能如何?侯府嫡女做起了老鴇,玷汙了我們侯府的門楣!”


    林晚棠笑了,這林玉棠根本不知道,慕元弘要的是什麽,侯府要的是什麽。


    “妹妹這話又錯了,我背後有侯府和母家鎮武將軍府撐腰,誰敢說我是老鴇?更何況,侯府嫡女幫助青樓妓子從良,擺脫賤籍,任誰說出去,也是一段佳話吧?你說是不是,弘哥哥?”


    慕元弘心神蕩漾,他本就不舍得這觀雲舫,若不是怕被人指摘,他哪裏肯斷送收集朝堂情報的所在。


    “晚棠妹妹大善,元弘佩服。”


    “弘哥哥可願意,刀下留人?我會管住觀雲舫眾人的舌頭。又可願意,把這觀雲舫交給晚棠?晚棠也不為別的,該送的消息絕不會落下,我隻是求些銀錢傍身,日後……日後也能有個豐厚的嫁妝。”


    見林晚棠又羞澀的垂著頭,慕元弘心生憐惜,想著林晚棠生母早亡,自然需要銀錢。


    “好,區區一個畫舫,隻要晚棠肯要,我哪裏會不舍得。”


    “那就請弘哥哥先送妹妹迴去,這裏我來處理吧,我也不會耽擱太久,免得家裏擔心。”


    “好,皇兄平安,晚棠無礙,我心甚慰,我就先送玉棠迴去了。”


    林晚棠的話,句句打在慕元弘的心上,林晚棠已經穩穩的在他手心了。現在他送林玉棠迴府,正好有機會哄林玉棠,兩個侯府嫡女,都有用處。


    慕元楨見慕元弘帶著兵丁離去,抬步就要走。


    這侯府嫡女的心機,他是看明白了,把他那位皇弟哄得像個發情的傻狗。


    可剛抬步,袖子就被林晚棠緊緊拉住。


    “殿下,晚棠說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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