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藥入口即化,濃鬱的苦澀在舌尖綻開,邵清蕪心道不好,抬手掙紮時,那股濃鬱的苦味已經一路湧到胃裏。


    “唔唔唔——你喂我吃了什麽?!”


    邵清蕪掙開聞人夏雲的手,心中湧出無限的恐慌。


    聞人夏雲淡然收手,她將小白瓶塞迴袖口,溫柔的眉眼間浮出淡淡的笑意。


    “別擔心,毒而已。”


    雖說她不知道會不會判斷失誤,但以她對邵清蕪的了解來說,就算自己不動手,邵清蕪也會悄悄給映月使絆子。


    與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


    “好了,時間不多了,往前走吧。”


    鄔映月打斷兩人的交流,將邵清蕪拎到前麵,示意她往前走。


    邵清蕪欲哭無淚,她咬牙瞪了眼聞人夏雲,又扭過頭,怯怯地看了鄔映月一眼。


    好吧。


    她沒有看自己。


    “我走前麵可以,但是到終點的時候,你們必須給我解藥。”


    邵清蕪試圖討價還價。


    聞人夏雲點點頭:“可以。”


    邵清蕪深吸一口氣,這才願意往前走。


    狹窄的通道內,靜謐無聲。


    邵清蕪走在最前麵,每一步都邁得極為小心。


    她連唿吸都不敢太大聲,每走幾步,便要迴頭看看鄔映月,看她是否有所動作。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眼看著馬上就要走到終點,鄔映月仍然沒什麽反應。


    邵清蕪深吸一口氣,終於忍不住打破這片死寂:“映月師妹,我想問一下。”


    “你為什麽會忽然來藥王穀啊?”


    鄔映月這一趟來得屬實蹊蹺。


    邵清蕪原本不放在心上,可接到父親的消息後,她才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


    “受人之邀,來參加婚禮。”


    鄔映月出乎意料的迴答了她的問題。


    邵清蕪心中一震:“受誰之邀?端木瑤?”


    鄔映月反問:“不然呢?”


    “可是我記得,你們以前有過過節。”


    鄔映月勾唇:“你沒記錯。”


    “我和她第一次見麵,就因為你和謝尋舟吵起來了。”


    “要是沒記錯的話,她當時還為你說過話。”


    “你們以前不是關係很好嗎?”


    一連串的反問震得邵清蕪頭皮發麻,她脊背一僵,臉上的笑容有些慘淡。


    “以前是不錯,隻是後來有點誤會。”


    “不過我也沒想到,那麽短的時間內,她竟然會成為我父親的新婚妻子。”


    “說實話,我實在是想不明白她為何會答應嫁給我父親,就算是為了家族,也不能付出到這種地步。”


    “她來藥王穀之後,我勸了她好久,但她聽不進我的話,非要一意孤行。”


    “阿瑤她從小被家裏慣壞了,事已至此,我也沒有辦法,隻是我萬萬沒想到,今日竟然會突發火災。”


    邵清蕪說著說著,不覺又陷進了自己純潔善良的濾鏡裏。


    鄔映月看著她自說自話的沉浸模樣,歎息一聲,果決的打斷了她。


    “你若是真像你說的那般好心,為何還要封印了她的弟子令牌?”


    直白的話語如同一柄利刃,將邵清蕪從自己編織的夢境中拽了出來。


    她臉色一白,唇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


    “師妹,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鄔映月挑眉:“聽不懂嗎?那我要不要說明白點。”


    “為了討好雲崖夫人,你從端木瑤踏進北境的那一刻,便頻繁踏入她的住所,想讓她放棄這段婚姻。”


    “然後你打著為她著想的名義,讓她放鬆警惕,最後趁其不備,封印了她的令牌,不讓她與外界交流,這樣,你便完成了你父親交代給你的任務。”


    “她聯係不到外界,隻能聽天由命,而你,兩頭討好,事了拂衣去,半點不沾身,如此,還能落得個周全懂事的名聲。”


    邵清蕪的心顫了顫。


    她張了張嘴,下意識否認,可鄔映月全然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你其實也不想讓她逃婚,對嗎?”


    “為什麽會這麽說?”


    邵清蕪抬眸看她,臉色愈發難看。


    “因為你想讓謝尋舟的目光,隻放到你一人身上。”


    “隻要端木瑤嫁人了,謝尋舟不會再愧疚,更不會再自責,從此他的眼中隻有你,而端木瑤徹底沒了威脅。”


    直白的話撕碎了邵清蕪經營許久的偽裝,她攥緊手,幾乎是惱羞成怒。


    “你胡說什麽!”


    鄔映月揚唇:“就像你現在,你跟蹤我,也不全是因為你父親給你下了命令。”


    “而是,你害怕我接近他們。”


    “謝尋舟,尉遲修,還有你那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


    邵清蕪心頭猛地一跳,眼底流露出幾分慌張,像是被戳中。


    “可是邵清蕪,你這樣不累嗎?”


    邵清蕪一愣。


    她這話是何意?


    她不應該再嘲諷自己幾句嗎?


    “你苦心經營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


    當然是為了自己。


    邵清蕪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忽然覺得無能為力。


    像她這樣順風順水的人,怎麽會懂得自己的苦心?


    她從小寄人籬下,從懂事的那天起,沒有一刻不在討好他人。


    母親曾說,她隻有乖巧懂事,父親才會心疼她,給她資源,給她想要的一切。


    後來她被托付給師尊,母親告訴她,你要利用自己的優勢,多結交世家之子。


    那些人擁有修真界最頂級的財富和資源,指甲縫裏漏出來一點,便能讓無數人搶破腦袋。


    進宗門前,母親每天都會修書,讓她趁著年紀小,多多討好師尊和師兄,隻要他們高興了,他們便會保護她,愛護她。


    她讓她放棄苦修的心思,多借助他人的力量。


    她亦讓她小心身邊的女子,因為那些人隨時會成為和她爭奪資源的敵人。


    從前邵清蕪受盡偏愛,不解其意,直到鄔映月出現,她終於明白了,母親的話不無道理。


    那些輾轉難眠的夜裏,邵清蕪無時無刻不在想,要是沒有鄔映月就好了。


    可如今,她竟然會問自己這樣的話。


    用這樣高高在上的姿態。


    邵清蕪在心底輕嗤一聲,無辜漂亮的圓眼中,難得流露出幾分輕蔑。


    “你沒有經曆過我的苦,當然不懂我。”


    “收起你泛濫的同情心,我不需要。”


    預料之中的答案。


    不過,這比鄔映月想象中的好一點。


    她不再是用那種討好的神態,而是完全的暴露出真實的自己。


    “邵清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你有機會成為那個被討好的人?”


    被討好的人。


    邵清蕪不解的看向她。


    她在開什麽玩笑嗎?


    “藥王穀,你不想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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