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早走出三妮家低矮的土坯房,心裏五味雜陳。


    總算說服了三妮爸,可這隻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


    不過薑早也看出來了,三妮爸耳根子軟,四丫他們家裏才更難搞。


    凜冽的寒風刮過臉頰,像刀子一樣割得生疼。


    薑早搓了搓凍僵的手,和另外兩位老師一起往四丫家走去。


    路上,一個身影迎麵走來。


    是閆書文。


    薑早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閆書文臉上堆滿了笑容,快步走到薑早麵前。


    “薑老師,這麽巧啊!”


    薑早皮笑肉不笑地迴應:“是啊,閆同誌,真巧。”


    “你們這是去哪兒啊?”閆書文關切地問道。


    “去四丫家。”薑早言簡意賅。


    “哦,去四丫家啊,”閆書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們解決矛盾了?”


    “嗯,解決了。”薑早含糊其辭。


    “那就好,那就好,”閆書文搓了搓手,“其他幾個人去補田埂了,我正好來看看薑老師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薑早有些莫名其妙:“我沒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而且我們有三個人呢!”


    “話可不能這麽說,”閆書文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道,“窮山惡水出刁民,你們就三個人,萬一他們動起手來了呢?”


    薑早心裏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我們隻是來勸家長讓孩子迴去讀書的,怎麽會打起來。”


    “這些人都是不講理的,”閆書文搖了搖頭,一臉擔憂,“薑老師,你可得小心點。”


    他突然話鋒一轉:“原來你是老師啊,真是一個崇高的職業!”


    薑早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誇獎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為了孩子能讀書,能到這種地方來,真是讓人尊敬!”閆書文繼續誇讚道。


    薑早這下徹底察覺出來了不對勁,閆書文這殷勤的態度,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她禮貌又疏離地說:“是啊,我們三個都是老師。”


    和她同行的女老師也發現了不對勁,不動聲色地落後了一步,然後再上前,不著痕跡地隔開了閆書文和薑早。


    閆書文有些不高興地看了女老師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鷙。


    薑早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四丫家搖搖欲墜的木門。


    一股濃烈的黴味夾雜著煙草味撲麵而來。


    昏暗的屋子裏,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坐在炕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旁邊一個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修補著破舊的鞋子。


    這就是四丫的爺爺和爸爸。


    “你們是誰?”四丫的爸爸抬起頭,警惕地打量著薑早一行人。


    “我們是學校的老師,”薑早盡量讓自己顯得和藹可親,“我們來找四丫,想問問她為什麽沒來上學。”


    “上學?”四丫的爺爺嗤笑一聲,“上那玩意兒有啥用?浪費錢!”


    “就是,”四丫爸爸附和道,“女孩子家家的,讀那麽多書幹啥?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薑早耐心地解釋:“讀書可以改變命運,讓四丫以後有更多的選擇。”


    “啥選擇?”四丫爺爺吐出一口濃煙,“還不是嫁人?”


    “嫁人也得分嫁給誰,”薑早順著他的話說,“如果四丫讀了書,以後就能找個好人家,彩禮也能收得更高。”


    這句話似乎戳中了四丫爸爸的軟肋,他遲疑了一下:“真的?”


    “當然是真的,”薑早趁熱打鐵,“現在城裏的小夥子都喜歡有文化的姑娘。”


    四丫爺爺還是有些不情願:“可是讀書要花錢啊。”


    “義務教育是免費的,”薑早解釋道,“而且四丫很聰明,如果她能繼續讀書,說不定以後還能考上大學,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


    “大學?”四丫爸爸的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閃閃發光的金子,“那得多有麵子啊!”


    薑早看到一絲希望,繼續勸說:“是啊,想想以後別人都叫你大學生爸爸,多風光啊!”


    四丫爺爺也有些動搖了:“那……讓她試試?”


    “爺爺!”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裏屋傳來。


    一個瘦小的女孩走了出來,正是四丫。


    她低著頭,不敢看薑早他們。


    “四丫,”薑早溫柔地對她說,“你想不想繼續讀書?”


    四丫咬了咬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孩子,”薑早摸了摸她的頭,“隻要你想讀書,我們就一定能讓你讀下去。”


    經過一番拉扯,四丫的爺爺和爸爸終於鬆口,同意讓四丫繼續上學。


    薑早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地。


    走出四丫家低矮的土坯房,薑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卻讓她感到無比的清爽。


    “這些人真是……”一旁的年輕男老師忍不住抱怨,“一點都不重視教育!”


    “是啊,”另一位女老師也感歎道,“還好我們今天來了,不然四丫就真的輟學了。”


    薑早看著兩位年輕的老師,心中充滿了感動。


    他們都是自願來到這個偏遠的山區支教,為了孩子們的未來,默默奉獻著青春和汗水。


    “薑老師,你真是太厲害了!”年輕男老師由衷地讚歎,“我剛才都覺得沒希望了,沒想到你竟然說服了他們。”


    薑早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隻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罷了。”


    這時,閆書文的身影再次出現。


    他一臉的厭惡,仿佛剛才目睹了什麽讓他作嘔的場景。


    “這些人就是一點見識都沒有,”他撇了撇嘴,“不知道知識多麽重要。”


    “閆同誌,”薑早淡淡地迴應,“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我們應該尊重他們的選擇。”


    “尊重?”閆書文冷笑一聲,“他們那是愚昧!無知!”


    他挺了挺胸膛,驕傲地說道:“我可是工農兵大學生,我深知知識的力量!”


    薑早內心嗬嗬。


    明年就要恢複高考了,到時候工農兵大學生的身份就完全不吃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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