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湛淡淡道:“我盧湛以先人名譽、以己身性命發誓,隻要你說了實話,我決不再傷害他,否則必遭天譴,不得善終。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長公主流著淚含恨道:“沒錯,炎兒才是我的兒子,你,才是皇嫂所出。”


    這話一出,即便早已猜到會是如此,盧湛心頭仍然如同挨了重重一擊,心口悶悶的鈍痛得厲害,沉聲道:“為什麽!”


    “為什麽?”長公主咯咯大笑起來,眼神怨毒的盯著盧湛,恨恨道:“我的駙馬難不成白死了不成?憑什麽死的是他啊!若不是他替你父皇母後去死,連你都不能存在這世界上,更別提他們還能享這榮華富貴!他們撿迴了命,還成了這江山之主,享這無邊的榮華,還不知足嗎?這江山,該他們償還給我兒!我這麽做,有什麽錯?”


    這件事壓在心頭多年而不能開口言說半個字,長公主心裏何嚐不憋屈?如今一開口,哪裏是幾句話便能停得下來的?她氣狠狠的將一切都說了,連嘲帶諷,又哭又笑,時而狠狠的瞪盧湛一眼,將當年如何算計雍和帝與皇後,如何在宮裏生產,如何掉包一一的都說了。


    甚至就連為何選了田氏做盧湛的奶娘也說了——正是看中了田氏那軟綿綿毫無主見的性子,想讓田氏將盧湛也教導影響成那樣性子。


    可誰知後來逆黨餘孽作惡,田氏抱著他失蹤。


    她根本沒有派人用心去找,依著她想,田氏那樣的性子,帶著個那麽小的孩子是肯定活不下去的,即便活著,也必定被人拐賣了,總而言之,絕不會有好下場,這反倒更遂了她的意,且還可以憑此令皇兄皇嫂更加愧疚,何樂而不為?


    可惜,她低估了田氏對主子的忠心,以及她的運氣。


    提起此事,提起盧湛的迴歸,長公主便又咬牙切齒惡毒的詛咒著。


    盧湛聽得心裏一陣陣發涼,卻什麽都沒有說。


    淡淡看了她一眼,他又道:“那麽,先帝呢?先帝身體雖然不如前,但也絕不會那麽突然說走便走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長公主哈哈大笑,毫不猶豫的點頭:“對,是我!那又如何?誰叫他信了那些該死的流言,抓了我去審問呢?還說要把我送到慎刑司!哼,他既然如此絕情,我為什麽不能先下手為強?如果沒有我的駙馬以命相救,他早就死了!”


    盧湛怒得牙齒咯咯作響,恨聲道:“他對你那麽好……”


    “那又怎樣!”長公主眼中湧現著瘋狂,尖聲道:“可是他害死了我的駙馬!”


    見盧湛臉色冷森森的極其不好看,長公主忽然害怕起來,顫聲道:“你、你說過不傷害他的,你不能反悔!該說的本宮都說了,你快放了他!”


    盧湛看了她一眼,果然鬆了昭華帝的綁,扯出了他嘴裏的布團。


    “不、不是真的!是你胡說,都是你胡說!”昭華帝一得自由瘋了似的衝了上去,揪著長公主的衣領拚命搖晃,瞪著血紅的眼睛瘋狂道:“你胡說、你胡說!朕是父皇母後的兒子,朕是父皇的嫡子,鳳子龍孫,絕不可能是你這賤人的兒子,你胡說,胡說!”


    長公主的臉色驟然變得雪一樣白,眼中是深深的痛苦和哀傷,眼淚流得比剛才還要快、還要多。


    “炎兒——”


    “閉嘴!”昭華帝紅著眼睛,喘著粗氣,惡狠狠的瞪向她:“炎兒是朕母後叫的,是你叫的嗎?你這惡毒的婦人,你殺了父皇,朕要把你碎屍萬段!”


    “不!”長公主心上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眼中含著深深的痛楚,含淚凝視昭華帝:“炎兒,你、你不能這麽對我、不能這麽對我!”


    “閉嘴、你給朕閉嘴!”昭華帝聽她口口聲聲管自己叫“炎兒”怒氣滔天,揪著長公主不停的打,狀若瘋狂,一邊打一邊罵。


    長公主身心俱痛,連連慘叫,放聲大哭,哭得好不淒慘淒涼。


    “你夠了!”眼看要弄出人命,盧湛皺了皺眉,上前抓住了昭華帝。長公主,還不能死,看到她被昭華帝如此痛揍雖然解恨,但她現在還不能死。


    “與你何幹,放開朕!”昭華帝紅著眼睛惡狠狠瞪盧湛。


    “真是好一場鬧劇!趙嫣然,你不配為我趙氏子孫!”隔斷後,以廉親王為首,數位宗室長輩,三公、四位閣老、六部尚書、順天府伊、六部左右侍郎、大理寺卿、左右都禦史、翰林院掌院學士、數位一二品武將……


    朝中幾乎所有實權人物竟然全都被廉親王給請來了。


    不但昭華帝、長公主變了臉色,便是盧湛也深感意外。


    “不不、剛才是盧湛要挾,本宮那都是一派胡言、都是不得不亂說的!”長公主慌忙說道。


    昭華帝也慌亂道:“還不快救駕,殺了這個亂臣賊子!”


    眾臣神情複雜,沒有一個肯動的。


    威脅?一派胡言?言語做的假,態度怎麽可能做的假?從長公主做派看來,分明昭華帝才是她的兒子,這一點,眾人心中都已篤定。


    何況——今日大半個朝堂的官員都看到了這一幕,昭華帝若繼續為帝,他能饒得了眾臣?絕無可能!


    眾人誰不是宦海沉浮混了大半輩子朝堂的人精?於公於私,該如何選擇,心裏都已明了。


    長公主臉色煞白,惡狠狠朝盧湛撲了過去,尖叫道:“是你、都是你!你算計本宮!是你算計本宮!”


    盧湛冷眼瞅著,一拂手,長公主便遠遠的跌了出去。


    “來人,拿下他二人。”盧湛冷冰冰下令。


    四名黑衣人無聲無息潛入,分別拿住了長公主和昭華帝,不需吩咐,便堵住了他們的嘴。


    兩人惡狠狠的瞪視盧湛,額上青筋暴漲,卻毫無辦法。


    眾臣心中一凜,下意識生出幾許敬畏。再看忠信親王,氣勢睥睨,氣度高華,怎麽看都不是普通人,活脫脫的鳳子龍孫啊!這才是大華的君王!


    廉親王取出那幅太祖皇帝的畫像,向眾人展示,眾人無不震驚,對盧湛更添敬畏以及信服。


    眾人的想法與廉親王一樣,這天下除了太祖皇帝的後人,怎麽可能有人能跟他長得一模一樣?那是真龍天子,可不是凡人啊!


    盧湛取出雍和帝賜予的金牌為證,表明雍和帝已認定了自己,加上長公主之前所言,以及之前盧湛的血的的確確與雍和帝相容——這一樁樁一件件,證據已經確鑿。


    無論昭華帝樂意還是不樂意,無論長公主還想如何改口,都已經沒有用了!


    ……


    宮裏,皇後和喬小如在焦急的等待著,突然宮中起了一陣騷亂,隨即小雪、小霜便進了宮拜見皇後與主子,又有盧湛的親信前來拜見,接管了宮中防衛。


    喬小如懸著的心終於徹底的落下了。


    皇後拔下發髻上的鳳釵,向喬小如微笑道:“恭喜,這事終於安然解決了!”


    喬小如看向她,神情複雜。


    一直到三天之後,外邊大勢已定,盧湛才拖著疲憊的身體抽空見了喬小如。


    喬小如看著一身明黃龍袍、發束金冠的男人朝自己走來,眉眼含笑,神情溫柔,心中不由一暖,懸著的心頓時落地踏實。


    他從來,都沒有變。


    盧湛大步上前,緊緊將她擁抱在懷,低笑溫柔道:“媳婦兒,以後再也沒人能傷害咱們了!”


    喬小如心裏暖暖融融、又有點酸酸澀澀,歡喜卻又忍不住眼中含淚,低低道:“你,可還會是我從前的那個阿湛?”


    “自然是,永遠都不會變!”盧湛擁著她緊了緊,捧著她的臉,輕輕抬起她的頭,一字字道:“在我心裏,這萬裏江山,亦不如你!”


    喬小如笑靨如花,眨了眨眼,嫣然道:“那,六宮粉黛呢?”


    盧湛大笑:“媳婦兒,六宮粉黛,也隻有你一人!”


    “阿湛,我會當真的!”


    “唔,這本便是真話!”


    他低頭,她微微揚起小臉,兩人相擁著,深深的吻在了一起,那麽契合而自然。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插入其中,把他們分開。


    惟願時光清淺,彼此溫柔以待。


    ————


    撥亂反正,天下嘩然。


    有功之臣自有封賞,陸捕頭成了禦林軍副統領,那些軍人遺孤和親屬不少亦被收編了進來。古青鋒從蜀中來京,與肥姐一起,將生意做得越來越大——這都是皇後娘娘的私庫。皇後娘娘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富,個人資產說出來嚇死人。


    獨孤豫章領了戶部差事,幾年後做了戶部侍郎,人人都知道,戶部尚書,遲早是他的位置。


    至於四皇子和雲真,據說,是去了海外。


    數十年後,他們才從海外迴來。這時候,大華朝早已開了海禁,海內外貿易異常繁榮,港口城市更是繁華無比。天下太平,國泰安康。即便對盧湛一肚子牢騷的四皇子,也不得不承認,他算是個好皇帝。


    三皇子也從皇陵被召迴,但他卻拒絕了,情願留在皇陵守陵。


    還迴京幹什麽?父皇不在了,母妃不在了,蕭家也不在了,他迴去,也不過是麵對形形色色的眼色和指點罷了,何必呢?


    難不成他還有資格跟盧湛爭?


    昭華帝被廢黜帝號,貶為庶民,軟禁北苑終身。


    令人想不到的是,那位在昭華帝登基之後進宮封為菱妃的妙菱請求陪伴廢帝左右,盧湛答應了。


    有人建議盧湛斬草除根,盧湛沒有照做。


    他不覺得有那個必要,趙炎——應該是盧炎如果有翻天的本事,就隻管試試。他能鬥得過他一次,自然也能鬥得過兩次、三次。


    不看別的,但看他並沒有為難太後以及宗室眾人,饒他一命又何妨?


    至於長公主,刺殺先帝的罪名並沒有對外公布——先帝不應該死的如此不光彩,但僅僅狸貓換太子一事,便足以將她打入萬劫不複之境。


    廢黜長公主封號,囚禁太廟,青燈古佛贖罪。長公主受不得這苦楚,加之心灰意冷、心如死灰,不到三日便自盡身亡。臨死,還在念著昭華帝的名字。


    皇後鄧玉嬋對外公布是自盡,實則離開了皇宮,離開了京城,遠走天涯。


    她說,她的願望就是各處走走看看,飽覽這錦繡河山,原本以為這輩子也隻能當一隻籠中雀,如行屍走肉般按部就班的過完一生,不想竟有此機會,實在再好不過。


    鄧家夫婦阻攔她不得,隻得派了妥帖人跟隨保護。


    一名名叫墨離的禦前侍衛忽然請辭,默默的跟隨鄧玉嬋的腳步,暗中護衛。


    昔年偶遇,他心裏便有了那抹影子,從此揮之不去。她成了太子妃,他便成了東宮侍衛,她成了皇後,他又成了禦前侍衛,為的便是護她平安。


    也正是因為他對她的格外關注,才知道她並沒有死。


    她既然已經離去,他自然不會再留下。


    至於二人之間會不會有未來,他不會刻意去想,他隻知道,他會護她一生。


    盧錦和辭官,打算帶著母親迴隨雲縣盧喬村。


    一則忠臣不事二主,無論昭華帝對別人如何,對他總是極好的,相反,是他對不起他。


    二則,他不願意天天對著盧湛跪拜,更不願意聽到各種帝後恩愛的傳聞,倒不如眼不見為淨。


    他表示願意與鄧月嬋和離,孩子他和母親帶走,鄧月嬋自可另行婚配。鄧家雖然是先皇後的娘家,但反而更得新帝看重,鄧家長子已經進了吏部,將來入閣是肯定的,且新皇後對鄧月嬋也是親如姐妹。


    有皇後做主,鄧月嬋不愁嫁不到好人家。


    鄧月嬋卻不肯,她要跟著盧錦和走。


    盧錦和苦笑,心裏十分愧疚,索性坦然告訴她,即便她跟著自己走,將來也不過是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罷了。他沒有辦法勉強自己與她做夫妻,哪怕,已經有了一兒一女。


    鄧月嬋心中酸澀,卻含笑道:“兒女雙全,我已經很滿足了!讓我跟著你走吧,你不用愧疚,更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一切是我心甘情願,我甘之如飴,真的!”


    盧錦和無言以對,隻好帶著她一起迴去。


    盧湛便讓盧錦和做了隨雲縣的縣令,對隨雲縣——尤其是盧喬村自然諸多看重看顧,畢竟,那是他和小如待過的地方,是兩人的故鄉。


    盧錦和這個縣令跟別的不一樣,別的縣令是三年一考,頂多六年便換個任,他卻是一任一任的做了下來,直到白發蒼蒼再也做不動。


    在他的治理下,隨雲縣經濟飛速發展,百姓安居樂業,家家戶戶過上了富足的生活,成為大華朝有名的富裕之縣。


    許多年後,鄧月嬋彌留之際,緊緊握著盧錦和的手,顫聲道:“來世,我要先遇上你,好不好?”


    盧錦和心裏酸澀,兩人生活了一輩子,即便不是真正的夫妻,也早已是割舍不開的親人,他點點頭,微笑道:“好,來世,我隻遇上你。”


    鄧月嬋滿足的笑了,慢慢閉上了眼睛。(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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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這裏就真的結束了,心裏有點空落落的,許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願溫柔以待,歲月靜好,我所喜歡的人們、喜歡的看文的你們,都有最美好的人生!


    我們新書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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