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千挑萬選的女婿,看著那麽忠厚老實的一個人,竟然也會做出這種事來。


    東窗事發,他那女婿倒主動上門來了。


    對養外室之事坦然承認,表示既然這件事情已經捅開了,他會把外室和兒子都接迴家去。齊靜雙若是樂意迴去,那便迴去,以後還是他的妻室,外室隻是妾,若是齊靜雙不願意迴去,那便好聚好散,和離,齊靜雙的嫁妝如數奉還。


    齊老爺子氣得顫抖,眼中噴火瞪著女婿問為什麽?


    女婿“嗬嗬”一笑,道:“她眼裏心裏沒我,根本沒真正把我當成丈夫!這種日子不過也罷。”


    齊老爺子氣得青筋暴怒,喝斥他滾!


    眼裏心裏沒他?這算什麽理由?


    他的女兒持家打理家務、孝敬公婆、恪守本分,哪一樣沒做好?他竟用一個如此可笑的理由來搪塞。


    齊靜雙自然不會跟丈夫迴去,留在父親身邊侍奉湯藥,共同經曆這一段風雨飄搖、愁雲慘霧。


    隻是,女兒相陪又如何?債務根本沒有辦法賴掉,賭坊的債主三天兩頭上門催逼,齊家鏢局被傳的沸沸揚揚,最近已經沒有辦法開門做生意了。


    就算開了門也沒有用,在這當口,不用想,肯定不會有人上自家做生意的。


    齊老爺子氣急攻心加上憤懣憂愁,再加上病體違和,短短幾天的時間,仿佛蒼老了十歲,雙鬢都白了不少。


    齊老三嚇得躲在房間裏提心吊膽,齊老二也著急得吃不下睡不好,但是卻沒有能力擺平此事,隻能將眼下能變賣的東西全都變賣了,勉強湊了三萬銀子。


    還差著七萬,難道真要變賣所有家產、解散鏢局,一大家子人住大馬路上嗎?


    這時候,齊靜雙向父親提起了盧湛。


    “爹,我聽說盧師哥家如今日子過得不錯,咱們求求他幫忙吧!咱們也沒臉要他那麽多銀子,可好歹可以先借一借周轉周轉吧?盧師哥是個好人,他不會不答應的!”


    聽齊靜雙提到了盧湛,齊老爺子頓時就是一僵,想到自己當初對盧湛的不公平以及不厚道,心裏滋味酸澀苦澀複雜無比。


    心裏暗暗長歎: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這話真是不錯啊。其實何必十年?便是一夜之間,有的變化也可天翻地覆。


    他哪裏想得到?原本是個傻子、孤兒寡母的盧湛,不過短短二三年之間,便是天差地別?


    不但人已經恢複了正常,又積攢下了偌大的家業。


    想當初他變成傻子迴來,自己還生怕被他一家子糾纏上,竟是狠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丁點援手都不曾伸出,如今,又有何臉麵求他幫忙?


    他真的——會不計較嗎?


    看著父親那悔恨愧疚的神色,聽他長歎,齊靜雙心下更是酸澀苦澀,她一直喜歡盧湛,可是,有的事容不得她做主——或者說,她對他的喜歡不如她對自己的喜歡吧?


    當初父兄算計著讓他李代桃僵去服兵役,雖然都瞞著她,但家裏有人要去服兵役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看父兄神情古怪隱隱也猜測到幾分的,她雖然猶豫過要不要替他說話,可最終還不是沒有開口?


    還不是父兄瞞著她、她便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自他走後,她心裏雖然懷著等他迴來的心思,然而父親替自己訂了親事,她還不是也應了、嫁了?


    然而,嫁了之後她才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忘記他、根本不願意麵對一個她永遠也無法將之當做丈夫的男人。


    這些年的婚姻,就這麽淡如水灰蒙蒙的過著罷了。


    說句實話,聽到他在外頭有人,她第一反應不是憤怒,反而隱隱透著一種解脫!一種終於可以趁此機會離開他的解脫。


    “爹,您試一試吧,讓二哥親自去一趟隨雲縣。眼下除了盧師哥,沒有人能幫咱們了!就算不為自己著想,您也要為咱們齊家鏢局想一想啊!”齊靜雙流著淚道。


    齊老爺子心下雖然糾結擰得跟麻花似的,但最終還是聽從了女兒的意思。


    因為他自己也很明白,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不然——


    但他沒有讓老二去,而是顫巍巍顫抖著手親自寫下了一封書信,差人快馬加鞭的送去。


    若讓老二親自去,就顯得有點兒逼迫的意思了。


    時已至今,他還有什麽立場和理由逼迫他?


    去信一封便足夠了。他若願意幫忙,見信自然會來,若不願意,那也怪不得他,便當此事從沒有發生過。


    齊家鏢局會如何,便聽天由命吧。


    正是這一封信,令盧湛從家裏趕到了寧武縣,在收到信的第二天。


    盧湛的突然上門,令齊老二吃了一驚,頓時也有些手足無措的不自在和心虛,勉強陪笑打招唿。


    盧湛心裏也有些感慨,不過,除此也沒有什麽別的感覺了。


    無論如何,師父對他有教導之恩,算不上再造也算得半個再造了。如今他已經平安歸來,又娶了媳婦好好的過上了日子,以前的一切,他也不想再去計較。


    這次,幫他們一把,便是徹底的還清了那半個再造的恩情,從此之後,是真正的兩不相幹了!


    等他替齊家料理完此間麻煩,自會把話說清楚。


    盧湛與二師兄寒暄兩句便去見齊老爺子。


    此時齊老爺子正在齊靜雙的服侍下喝藥,看到盧湛進來,又驚又喜,強烈的情緒波動令他胸腔中氣血翻騰,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齊靜雙則腦子裏“嗡!”的一下臉色瞬間白無血色,淚水一下子湧上眼眶,手中藥碗“哐啷!”一聲掉在地上跌得粉碎。


    眼前的男子,熟悉而又陌生。


    依稀還是當初的眉眼輪廓,還是那般叫人見之不忘的獨特氣質。但明顯更加高大強健了,氣勢也更足,眉眼已經完全長開,不複年少時的青澀,硬朗剛毅,眸光炯炯,令人情不自禁便生出一股敬畏來。


    齊靜雙心裏又是歡喜又是酸澀難言。


    歡喜的是時隔多年,她終於再次見到了他,哪怕這一見即是永別,她此生也了無遺憾了。


    酸澀的是她忽然就明白了,這樣的男人天生就不該是屬於自己的,因為她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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