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咱們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忍著吧,等哪天我發了財,哼,比他們藍氏繡坊生意還大,那時候小姑姑你在他們麵前橫著走都行!”


    盧杏兒聽得“撲哧!”笑出聲,笑道:“你這丫頭怎麽偏生有那麽多古怪稀奇說辭道理呢?不過聽來細想想,還真是這麽個理兒!罷了,我聽你的吧,你加油哦,我將來能不能橫著走可全都靠你了!”


    兩人相視咯咯笑起來。


    當天晚上喬小如果然便做了一個酸辣糖醋海帶頭、一個涼拌海蜇、一個涼拌鹿角菜。


    盧杏兒知曉自己從此責任重大,十分認真的一邊學著,暗暗用心默記。


    這其實是很家常的小菜,主要勝在此地沒有,所以就變得稀罕了。做的過程並不複雜,一學就能會。


    至於做出來的味道如何,那就得看各人的悟性和經驗了。


    這也是中餐的魅力所在,沒有人會告訴你做什麽菜應該準備多少克菜、放多少克油、多少克鹽,每個人做出來的菜味道都是不同的。


    中餐食譜裏用得最多的一個詞是“大約”,這個“大約”究竟是多少,得自己憑經驗和手感拿捏。


    這三道涼菜味道都很好,人人大讚,隻除了田氏受不得辛辣沒吃那糖醋酸辣海帶頭。


    但這海帶頭因為味道格外刺激,反而最受歡迎,吃著便會上癮,根本停不下來。


    喬小如故意做的分量不多,大家更加意猶未盡。


    就連小豆芽和寶哥兒都眼巴巴的讓明晚還做,盧杏兒便興致勃勃的表示,明晚她來做,肯定讓大家吃過癮。


    寶哥兒吃過晚飯,趁著天還沒黑,便挎著書包迴去了。


    誰知不一會兒又轉迴來了,是李氏牽著他來的。


    笑著打了招唿,李氏便拉著田氏一旁嘀嘀咕咕不知說什麽說了幾句話,隨後便走了。


    他們母子走了後,田氏見喬小如和盧杏兒都好奇的看向自己,不由得一笑,有些悵然若失的複雜味道,向盧杏兒幽幽道:“杏兒,剛懷金媳婦說,大哥和大嫂準備要給你說親事了,隻怕最近這幾天大嫂便會叫你去問話說話,你心裏要有個準備。”


    空氣驟然一滯,仿佛被人抽空。


    徒然的靜止令人心裏莫名著慌。


    盧杏兒如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透心的涼。整個人呆在了那裏,腦子裏嗡嗡嗡的響成一團。


    她的意識,突然就陷入了黑暗之中,絕望了。


    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到了頭了。


    她剛剛雄心勃勃、鬥誌興興的要學著做各種醬菜小菜,要幫著喬小如把百味齋打理好,要攢下一筆私房錢傍身——什麽都沒有了!


    所有的憧憬如夢一般,眼睛一睜,便支離破碎。


    “三嫂,這,這是、真的嗎?”盧杏兒仿佛被抽去了魂魄勉強笑問,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還要叫人心酸。


    “這種事兒懷金媳婦兒怕是不會開玩笑,”田氏見她這樣心裏也有些難受起來,可又覺得這才是正常應該的不是嗎?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


    她握住了盧杏兒的手輕輕拍了拍,柔聲微笑道:“大哥大嫂好歹把你的終身大事放在了心上,這是好事呀!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找個好人家嫁了,往後好好的過日子!放心,三嫂會給你添妝的,這個體麵,總得給你做起來。”


    兒媳婦給了她一些私房錢,她也沒處花費去,再問兒媳婦要些,湊個十兩給盧杏兒做嫁妝,再打一套銀首飾、被子、新衣裳也都準備一些,想來兒媳婦也不會不同意的。


    “謝謝,三嫂……”


    盧杏兒勉強笑笑,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


    雙腳一軟,一個踉蹌跌坐在凳子上。


    心裏滿滿的都是苦澀,說不出來的苦澀。


    她知道三嫂是好心,可她根本不懂自己、不能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親事?好好過日子?


    嗬嗬,她也想啊,但她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楊氏能給她說什麽好親?不會的!


    這會兒隻怕楊氏心裏得意暢快著吧?為著終於有機會拿捏她出氣了。


    至於大哥,說親事這種事,哪有男人家什麽事?不過做個最後的把關罷了。


    然而楊氏說好了的,他又怎麽會拒絕?


    喬小如心裏一下子也悵然若失的低落起來:這可真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兒!


    “小姑姑,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先看看大伯父、大伯娘他們怎麽說吧!”喬小如強笑著說道。


    盧杏兒心中微微寬解了些,定定神,衝喬小如勉強一笑:“嗯,小如說的是,這事兒,先看看再說!”


    想著想著,她輕輕深吸了口氣,心底也坦然了。


    她今年就十八歲了,縱然鄉下姑娘出嫁稍微晚一點兒,也極少有二十歲以後才出嫁的——除非為父母守孝耽擱、或者父母長輩皆無身為長姊下有未成年弟妹、或者家裏頭太窮姑娘太挫沒人要、或者爹娘兄嫂不待見有意留在家裏幹苦力。


    以上四種可能,前三種跟盧杏兒絕緣,而最後一種盧孝全是絕對不允許有此嫌疑,那麽就肯定會讓盧杏兒這一二年就訂親、出嫁。


    所以,自己是逃不開的,這件事情她遲早得麵對。


    之前此事一直沒來,或許有意、或許無意,她忽略、忘記了此事,所以刹那聽到此事,如遭雷擊根本沒法接受。


    這會兒平靜下來了,倒有了主意:若給她說的歪瓜裂棗,她不願意、不嫁,楊氏能如何?


    眾人都以為這幾天楊氏可能會來找盧杏兒,沒想到,就是今天晚上,李氏走了沒多久,青苗便來叫人了。


    “小姑姑,我爹我娘讓你過去一趟呢,說有要緊事找你!”


    盧杏兒臉色一白,田氏、喬小如也無奈起來:來的好快!


    青苗突然就覺得氣氛變得有點兒怪,但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更萬萬想不到這怪是由自己一句話引起的。


    小姑娘有些不安的掠了掠耳際碎發,笑道:“小姑姑是——不想去嗎?要不我迴去跟我爹我娘說,就說小姑姑明天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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