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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浮在長河之上,紅色的夕陽將濤濤江水染成了一條橘紅色的綢帶。


    兩座巍峨的高樓浮在水麵。三層的高樓,每一層都有厚實堅固的三尺高的女牆防護。女牆上布滿了箭孔和矛穴,攻守合一,可遠戰近攻。


    這是兩膄雄偉的樓船,如兩尊巨獸,匍匐在水麵上。


    兩膄樓船前後,還有各式戰船灑落在寬闊的水麵上。戰船分大翼、中翼、小翼,三翼戰船成行成伍,如眾星拱月般規整地分布在樓船周圍。


    再向前看,突冒戰艦排成一列一列,在前方開路。


    實際上,在前邊目光看不到之處,還有一艘艘輕快的橋船飛開散落在前方探路。


    相比於那兩膄樓船巨艦,這些中小型戰船就像是獸王腳下的隨行的鬢狗;又宛如巨鯨身邊的浮遊。不過,能保證兩膄樓船安全前行,它們也功不可沒。


    兩膄樓船一曰玉犀,一曰鐵牛。前邊的是玉犀,玉犀裝飾華麗,威嚴華貴。後邊的是鐵牛,那是真正的鋼鐵巨獸,為戰鬥廝殺而生。


    玉犀的第一層叫廬;第二層,叫飛廬;往上第三層,則叫爵室。而再往上,就是那麵巨大的幡幟了。幡幟上畫著恆晝威武的標識,向全天下宣告著恆晝帝王的威嚴。這,就是皇帝陛下南下途中的行宮。


    白芷就站在高高的爵室外圍,眺望落日與長河。身旁立著一人,身著水師專製的犀牛甲胄,這位便是樓船將軍。


    白芷問道:“牛將軍似乎對此行興致不高?”


    這位樓船將軍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不瞞郡主,末將對陛下此行此舉不太理解。”


    白芷問道:“哦?將軍哪裏不理解?”


    樓船將軍斟酌一番,說道:“按理說,末將一個領軍的將軍,唯君命行事即可,不敢揣測上意。但是,末將自從軍以來,但有任務,必要弄個明白,這才能更好地達成任務目的。郡主,您覺得末將此舉是否有錯?”


    白芷答道:“當然無錯。這正是牛將軍的出眾之處啊。上司官長又不糊塗,正是看上了牛將軍這一點,這才讓牛將軍這些年來這般青雲直上。”


    那牛將軍說道:“末將愚昧,全賴仗陛下和各位長官的培養。這一次南下之行,卑職被挑中領軍,倍感榮耀。”


    “自啟程以來,末將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閃失。然而實話實說,時至今日,末將心中卻還是稀裏糊塗的。末將心中不安呐。”


    “此行有陛下禦駕,末將如頭頂珍玉,腳踩鋼絲。末將身受皇恩,風裏來雨裏去,萬死不辭。但,末將的任務事小,龍體聖安事大。末將心中不安呐!”


    這位牛將軍一席話說來,三句兩歎,一連兩個“心中不安”,可見確實是壓力山大。


    這也不能怪他,自從啟程以來,陛下就沒露過麵,他就是想向陛下匯報一下工作或者是行程的進度,亦或是詢問一下陛下的意見,也完全做不到。就連陛下的飲食,也全由宮中帶出來的太監宮女端進端出。


    身為護衛皇帝南巡的護衛軍將領,卻連陛下目前是個什麽情況都一無所知。一肚子疑問,也沒法和老板溝通,能心中安穩嗎?


    白芷笑道:“牛將軍不必如此焦慮,有何疑慮之處,盡管與我說即可。”


    整個樓船士全軍,乃至陛下的親衛軍,也隻有白芷一人可以進入陛下的宮室。隨行的宮女太監倒是天天在裏邊,然而他們卻不能出來。因此,能自由出入麵見陛下的,隻有白芷一人。


    牛將軍聽到白芷將事情攬了去,頓時大鬆一口氣,行禮道:“郡主大人……”


    白芷卻抬手製止了他,提點道:“此行,牛將軍還是叫我天師較為妥當。”


    牛將軍醒悟,改口道:“天師大人。”


    白芷笑著點頭道:“牛將軍,有何疑慮,盡管說。”


    牛將軍當即倒苦水倒豆子一般稀裏嘩啦地往外倒:“先前交代行程,此行似乎一直要到南域?陛下為何忽然要南巡?陛下既然調遣了我們東軍水師護衛,為何還帶了一兩千的禁軍?好些禁軍弟兄都暈船,吐得稀裏嘩啦的……”


    白芷打斷道:“好啦好啦,這些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牛將軍就不要管了,做好護衛之事即可。”


    那牛將軍連忙道:“不不不,還有重要的。”


    隻聽那牛將軍接著稀裏嘩啦地往外倒:“這樣的新式樓船造價昂貴,我們水師也沒有一艘。隻為了一趟南巡,造一艘樓船作為行宮即可,何須要造兩膄?在咱恆晝境內,又無水賊之患,有一艘樓船旗艦領軍的小船隊護衛足以,又何須這麽大陣勢……”


    白芷一時間被問得是一個頭兩個大。


    白芷舉起雙手來,喊道:“打住!牛將軍,這些問題很重要嗎?”


    那牛將軍認真懇切地說道:“十分重要。不弄清楚,末將實在無法正確估量此行的威脅啊!”


    白芷連連道:“好好好!這樣吧,我現在就去向陛下轉述你的這些疑惑,至於陛下是否願意迴複你,那就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了。”


    這位牛將軍頓時大喜,行禮致謝道:“那就多謝郡主……哦不,多謝天師大人了!”


    白芷輕輕一擺手,說道:“不用客氣,我這就去問陛下。”


    說著,便向那禁軍守衛的大門走去。


    一個小小的船上的大門,門口竟然站立著六名禁衛軍將士守衛著。更別說,裏邊還有兩道門。


    白芷向那邊走去,守門的禁衛軍將士一看是白芷,便也不做聲阻攔。白芷徑直推門而入。


    牛將軍一直望著白芷進門的背影,直到大門又從裏邊關上。裏邊的情景什麽也看不到,這位以耿直著稱的將軍,此刻眼中透露著迷茫。


    不是說當今陛下是最親近臣子、最平易近人的皇帝嗎?


    這啟程多長時間了?麵都沒露一個!


    他卻沒有聽到,白芷進去之後的一聲嘀咕:“不愧是那位聞名的鐵憨牛牛博濤將軍。”


    這位牛博濤將軍是出了名的認真耿直,或者也可以說,憨。他可以學會圓滑說話的藝術,卻奈何終究是改變不了自己腦子一根筋的生理構造。


    其實他應該明白的,皇帝沒有告訴他的,就是不想他知道,或者是認為他沒有必要知道。


    而他仍然執著地想知道一切,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把握全局,準確地預估前方的危險,確保吾皇萬無一失。


    而以目前這情況來看……


    他心中不安呐!


    而同樣心中不安的,還有隔壁的高鳴。


    高鳴此刻不在玉犀上,他在鐵牛上。


    高鳴有些想不通,這是什麽情況?


    其一,自己明麵上的身份是學府大師姐白芷的親衛;其二,自己還有一個身份是皇帝的內廷侍衛親衛。


    皇帝的行宮是玉犀;白芷作為天師的職責是守衛皇帝,也在玉犀。那麽為什麽,自己就給分配到鐵牛上來了?


    白芷單獨給他分配的任務,讓他到鐵牛保護一位貴人。可是,卻什麽都還沒說清楚呢,就稀裏糊塗地上船出發了。這算什麽事?


    而更令人蛋疼的是,這都走多遠了?自己都還沒見著自己的保護目標呢!


    那位貴人就沒出過門,飲食全靠送。也從沒人進去過那道門,就連裏邊有幾個人都不知道。


    高鳴隻知道,自己要保護的就是門裏的那位貴人。而時至今日,自己連那門都沒進去過。


    所以,自己要保護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我高鳴心中不安呐!


    如果,高鳴和牛將軍相互知道對方的境遇,或許兩人一合計,還能了解到一些東西。然而,就是沒有如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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