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玉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今天。


    被陳虔扭送到這個偏房之後,為了防止她逃跑,竟將她雙手雙腳綁了起來,然後又將繩子繞在床柱上打了個死結,這下她是插翅也難飛了。


    “陳詹事,你擅自把我關在此處,就不怕事後我告訴陛下,讓他治你的罪嗎?”連玉氣憤難平地看著他。


    陳詹事並不惱,待檢查了一遍,確定連玉不可能逃走後才慢悠悠開了口:“王妃不用嚇唬我,我也隻是奉太子之命行事,況且……”陳虔意味深長地看著連玉,“陛下能不能活過今晚都還不一定呢。”


    不對,連玉腦中白光一閃,如果薛彌子是被太子設計陷害的,那麽太子一定也知道雲奴會行刺聖上了,可是他卻並沒有阻止,而是等雲奴行刺成功後才下令捉拿薛彌子,如果聖上真的就這麽不治而去,那他不就順理成章地……


    連玉背脊一陣寒意,她實在無法把這樣一個心思縝密,心狠手辣的人和平日裏看起來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太子聯想起來。


    陳虔見她不再說話,又經過適才的一陣打鬧頭發和衣服都有些淩亂,心下有些不忍,便拿起床上的薄毯輕輕蓋在她身上,語氣緩和了許多:“等太子處理完要事,自然會放王妃走的,眼下,便先委屈一下王妃了。屬下就守在門外,有事叫我便是。”


    說完,便悄聲退出了房間。


    屋內一片靜謐,連玉靠在床邊,抱緊自己的雙膝,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可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好的法子可以挽救這一切,也不知道薛彌子被抓到了哪裏去,還有秦王,自己跑出嶽輝樓的時候太著急,都沒來得及和他打招唿,不知道那個狠心的太子會不會命人去告訴他一聲。


    想著想著,連玉酒勁上頭,隻覺得眼皮異常沉重,堅持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住困意,便頭一歪,昏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連玉感到似乎有人在輕撫自己的臉龐,隻不過那指腹的溫度比自己臉上還涼,她不禁自嘲一笑,興許是自己喝得太多,臉上才燒得這麽厲害。


    不過很快她就想起來了自己的處境,努力睜開雙眼,一張似笑非笑的熟悉麵孔正盯著自己。是太子。


    “你把薛彌子關在哪裏了?”連玉挺起身逼問道。


    太子收斂起笑意,不滿地迴道:“那人和你有什麽關係,你這麽關心他。”


    “他是……我朋友。”連玉眼神有些閃躲,卻被太子盡收眼底。


    “你是秦王妃,怎麽會和薛彌子這樣的登徒浪子做朋友?”


    連玉察覺到太子的語氣有些薄怒,也不客氣地迴道:“我想和誰交朋友就和誰交朋友,太子未免管得也太寬了點兒。”


    兩人都毫不示弱地看著對方,最終是太子敗下陣來,目光一柔,伸出手來替她整理已經亂糟糟的頭發。


    連玉毫不領情,將頭偏向一側。


    “那晚慶功宴,我這樣做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子。”太子無奈道。


    連玉看向太子,瞪圓雙眼:“太子也說了,我是秦王妃,這樣做恐怕也不太好吧。”


    太子突然拉住連玉的手向前一拉,連玉毫無防備,重心不穩地向前撲去,剛好跌入了對麵人的懷中。


    連玉氣急敗壞抬起頭,卻發現太子漆黑如墨的雙眸已逼近到跟前。


    眼前人又俯首靠近她的耳邊,細聲如蚊語:“你喜歡我嗎?”


    連玉身子僵住,她隻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


    “你……說什麽?”


    太子沒有重複剛才的話,在她耳旁繼續竊竊問道:“如果我當上了大魏的國君,你願意做大魏的皇後嗎?”


    屋內一片沉寂,隻有連玉自己知道,她的心砰砰作響,快要跳出心口了。而她也感覺到抱住她的人身體愈加滾燙。


    “太子能不能先幫我把手腳鬆開?”連玉的聲音帶了些許祈求。


    太子遲疑了一下,放開抱緊她的雙手,又替她解開手腳上的繩子,然後在她身前站定,一雙隱忍而燥熱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


    連玉迎著他的目光,笑著開了口:“太子以為掃清了所有的阻礙,登上了大魏的寶座,一切東西都如囊入之物般輕易可得嗎?我曾經將太子視為不可多得的好友,因你處處幫我,即使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李乘風,也不戳破我。就算你的所作所為帶著目的,我也依然感念你替我除掉仇人,在我病倒後及時救治我……”


    連玉的眼神柔和了起來:“但這和男女之情的喜歡是不一樣的,我對你,隻有像對哥哥一般的感情,而我愛的人,從始至終,都隻有秦王而已。”


    對麵人的身子輕微一抖,用有些發苦的聲音說道:“陸連玉,你還真是絕情。”


    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被人喚真名,連玉瞬間竟有點失神。


    還沒待她反應過來,太子突然一個箭步上前,伸手緊緊摟住連玉的雙肩,對著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麵對著太子疾風暴雨般的索求,連玉想用力掙脫,卻隻有被抱得更緊了。


    怒不可遏的連玉使上了三成的功力,將太子一把推開,又運氣將右掌用力拍在太子胸前。


    太子連退數步,用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呻吟一聲,一陣甜腥味傳到口中,忍不住屈身向前,鮮血頓時從口中流出。


    門外的陳虔聽到動靜,警惕地詢問道:“太子殿下可有事?”


    太子用發白的指節緊緊按壓住心口,強裝鎮定地迴道:“沒事,不用進來。”


    連玉看著自己的右掌,麵帶愧色地小聲說道:“我……我不知道你不會武功。”


    見太子臉色漸漸發白,連玉趕緊上前將他扶到床上,又掏出隨身攜帶的蘭花手絹替他擦拭嘴邊的鮮血,眼神卻一直閃避,不敢看向他。


    “你便是……真的……這麽恨我?”太子艱難吐出幾個字。


    連玉頓住手,側頭悄聲迴道:“凡事不可強求。”


    太子不語,從連玉手中接過手絹,自己又仔細地擦拭了一番,最終正色道:“今日你就在這裏將就一晚吧,等宴會的風頭過了,我自會放你走。”


    說完,便硬撐著挺直身子,向外走去。


    連玉望著地上那攤還沒幹透的血有些擔憂,沒想到太子竟一點工夫底子都沒有,自己那一掌算是很重了,按照常理,尋常人根本就走不動了,若不及時救治恐怕會落下大疾,連玉起身想出去提醒下太子,剛走到門口,便聽到門外陳虔急切地問道:“太子你還好嗎?為何臉色這般差?”


    “沒事……咳咳……許是夜涼了,受了點兒風寒。”


    “那屬下去宣太醫來看看吧。”


    “不用,今晚事情不要再讓其他人知道了。”


    “這……是,屬下遵命。”


    連玉沒有再往前走,她倚在門邊,任由外麵的月色灑在自己的身上,絲絲銀澤竟像是帶了些微微的醉意,讓眼下的一切都顯得如幻境般不真實。她伸手攏起一捧月光,心中陣陣酸澀:月兒啊,你能不能告訴我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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