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那女婢又來到了房間,領著三人去舞台邊候著,說是下一個就輪到連玉他們了。


    三人等在一旁,卻發現有點不對勁兒,台上皆是幾名女子,正在台上翩躚起舞,不是比武大賽嗎?


    連玉轉頭問旁邊的女婢:“他們在幹嘛?”


    女婢答道:“哦,他們跳的是楚舞,這次比舞大賽不分舞種,任何舞蹈都可以的。”


    “什麽?”


    三人呆住,原來是自己會錯了意,將比舞大賽誤會成了比武大賽。


    連玉懊惱,又問那女婢:“現在可以退出嗎?”


    女婢為難地說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公子可看了序帖,凡是臨時退出的要賠償五十兩銀子。”


    連玉倒吸一口氣,這也太狠了。三人麵麵相覷,薛彌子先反應了過來,竟從腰間取下一根笛子,搶先說道:“這樣吧,我負責用笛子伴奏,你們兩個跳舞。”


    連玉也立刻會意,拍拍腰間的花鼓道:“我可以拍鼓,那就元公子跳舞吧。”


    秦王見他們兩人如此無賴,雙手一攤:“我不會跳舞。”


    “怎麽會,”連玉壓低聲音,“元公子在宮中應該見過不少舞姬跳舞吧。”


    秦王立即反駁:“沒有,我隻見過別人跳胡旋舞。”


    “那就這個了!”連玉笑看秦王,“這個好,等會兒上台你就跳這個。”


    “嗯嗯,那就這麽說定了。”薛彌子在一旁點頭附和。


    秦王來不及再開口,女婢提醒他們可以上場表演了。


    隻見薛彌子和連玉趕緊上台,攥笛拿槌,擺好了架勢。秦王隻好也硬著頭皮站在了舞台中央。


    一陣悠悠的笛聲驟起,不似中原的曠達,也不似江南的柔情,更像是大漠的蒼涼。連玉找準時機,也隨著笛聲敲起了花鼓,清脆的鼓聲準確地打在每一次笛聲的轉音處,讓歌曲徒增了幾分豪邁氣魄。連玉向秦王示意,台中的白袍少年抬腿起手,隨曲而舞,動作行雲流水,竟是江南百姓很少見的胡舞。


    連玉看著秦王,沙場上的種種情景曆曆在目,情不自禁,引吭高歌:


    瑤台月下花想容,庭前芙蓉露華濃。


    鳳凰山上擬相望,一片春水暗千紅。


    迴想征戰當年事,將軍撫須言又止。


    雲幕收盡狼煙寒,且盼萬裏紫都安。


    ……


    笛聲逐漸變得高亢嘹亮,鼓聲緊緊相逼,鏗鏘有力,白袍少年點地迴旋,越轉越快,最後一擊鼓槌落下,笛聲也戛然而止,白袍少年即時站定,麵向台下的人微微躬身,便和其他兩位同伴退下台去。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震耳欲聾地叫好聲,掌聲經久不息。


    三人來到台下,相互對望,繼而哈哈大笑,想不到第一次合作竟如天衣無縫般地默契。


    又過了一會兒,所有舞蹈都已經表演結束,旁邊相對應的序帖前立著一個竹筒,觀看的百姓手中都執有一簽,將簽投入中意的序帖前竹筒裏即可。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坊中小廝已經將所有簽數統計好,由一位圓臉大耳的人上台公布最終結果。隻見那人悠悠然走到台上,大聲說道:“最後拔得頭籌,贏得花船夜遊的是……第十七策李公子。”


    連玉一看,正是自己的序帖,高興地跳了起來,辛苦一番,終於沒有白折騰。


    所謂花船,就是將船內布置地如同房間一般的寬體船,若天氣適宜,船外也會在外置上矮桌和軟墊,供客人喝酒娛樂。在瀟江上,每到夜晚,便會有很多花船在江上來迴慢慢巡遊,船上一般會有兩兩三三濃妝豔抹的女子倚在船頭招攬客人,若是岸邊有客人相中某條花船上的女子,便可揮手讓船靠岸,而後上船,由船中女子陪酒吟詩,彈琴作樂。當然,根據女子的姿色和才藝高低,每條花船的價格都不一樣,需要在上船之前談妥。


    不過此時瀟江上的某條花船上,連玉正和兩位公子喝得盡興。從紫都城出發開始,三人便一路相隨,患難與共,儼然成了生死之交。


    秦王已經有點醉意了,仍然端起酒杯,敬佩地對薛彌子說道:“薛……彌子!先生真是神機妙算啊,能算到吳王的詭計,還能算到吳王勾結外敵,佩服,我實在是佩服!”


    薛彌子的衣襟已經向外翻出,從臉到脖子都紅成了一片,他擺擺手:“讓秦……元公子見笑了,區區才能,不……不足提。我對公子……真是一見如故啊,願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先生說的正是我想說的!相見恨晚,相見恨晚!”


    連玉看著兩個大男人已經將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薛彌子突然湊近秦王耳邊,神秘說道:“光喝著酒有點乏味,我給公子安排點節目如何?”


    秦王點點頭:“但聽先生安排。”


    薛彌子把手伸向連玉,連玉不解問道:“幹嘛?”


    “銀子。”


    連玉從腰間錢袋中拿出些碎銀子,遞到薛彌子手中。


    隻見薛彌子邪邪一笑,起身朝不遠處的一條花船招了招手,那條花船便快速靠近過來。薛彌子朝船上兩位女子低聲說了些什麽,隻惹得兩人笑得花枝亂顫。隨後,薛彌子便帶著兩位女子坐到矮桌旁。


    兩位女子一位著青衣,身材窈窕,楚目動人,另一位著黃衣,體態豐滿,身上香氣撲鼻。


    青衣女子性格外向,一坐下便打趣個不停,身子卻像沒有骨頭似地靠在薛彌子身上,薛彌子倒也不拒絕,拿起酒杯就朝那青衣女子嘴裏喂,青衣女子嬌嗔了一聲,接過酒杯抿了一口,秀眉一皺,便把杯中剩下的酒盡數倒入了薛彌子口中。


    那薛彌子喝下了酒,手已經搭在了青衣女子的腰上,嘻嘻哈哈地威脅要去解她的衣帶,兩人打著情罵著俏。旁邊黃衣女子看得直咯咯笑,轉頭望向其他兩位客官,卻發現兩人早已將頭偏向了另一側,故意不去理會薛彌子的輕浮行為。


    黃衣女子一眼便看出連玉是女扮男裝,便故意將身子朝秦王靠了靠,在秦王耳邊嗬氣如蘭道:“小女陪公子喝兩杯吧?”


    秦王瞟了眼連玉,卻見她也正沒好氣地瞟了自己一眼,立刻正色道:“你還是陪那位薛公子吧,我自己喝就好了。”


    黃衣女子見他無動於衷,抿嘴一笑,竟直接伸手去解秦王的衣襟。


    秦王措手不及,急忙抓住黃衣女子的手製止她。哪想那黃衣女子直接耍起了賴,將頭靠在秦王胸口,撒嬌道:“公子將小女的手抓得好緊啊。”


    秦王又趕緊鬆開手,倏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這時,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秦王快速低下頭,換到了位置另一方坐下。


    那青衣女子甚是機靈,立刻笑著解圍道:“今日難得聚在一起,我便給大家講個笑話如何?”


    說完便自顧自講了起來:一女初嫁,哭問嫂曰:“此禮何人所製?”嫂曰:“周公。”女將周公大罵不已。及滿月歸寧,問嫂曰:“周公何在?”嫂雲:“他是古人,尋他做甚?”女曰:“我要製雙鞋謝他。”


    黃衣女子和薛彌子聽完全都哈哈大笑起來,卻見秦王和連玉正迷惑不解地看著他們。


    薛彌子突然明白了過來,驚訝地看著他們兩人:“不會吧,難道你們成親以來一直都沒有……”轉而頗有意味地看著秦王:“看來今日某些人是無福消受了。”


    說完,又立刻換上一幅笑臉,喚了那兩個女子,左擁右抱地上了她們的花船。


    船上複又恢複了平靜,連玉和秦王一時無話。


    終於,秦王端起酒杯,漫不經心地說道:“跳舞的時候你唱的那首詞還挺好聽的……”


    “哦,”連玉挺直背部,“那是我自己臨時編的。”


    “有名字嗎?”


    “嗯……就叫《紫都吟》吧……其實,你跳得也不錯……”


    秦王看向連玉:“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什麽?”連玉沒有明白秦王的意思。


    “我不是故意去抓那女子的手。”秦王稍稍提高了一點聲音。


    “好,我知道了。”連玉想了一下,又開口,“你知道,剛才那個笑話是什麽意思嗎?”


    秦王一怔,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真,很盡興。


    天上一輪明月又圓又大,可惜船上卻沒有一個人有心思去看它。


    注:青衣女子所講笑話摘自於《笑林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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