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蘭苑。


    碧離看向窗外,烈日當頭,已經是酷暑時節,皇城中隱隱彌漫著一絲緊張氣氛。


    聖上已經連下七道詔書,速令各州都督調兵迴朝,但是碧離知道,想在短時間內將眾多兵士調迴紫都城根本來不及辦到,異族的大軍如空降般突然出現在秦州,連日朝皇城逼近,讓紫都城命懸一線。


    聽左侍衛說,獨孤永不在,陛下已令太子將城內城郊的禁軍全部整合,集中在城門內外,宮內守備空虛,一些朝中大臣借口生病已經幾日不來上朝,其實是在忙著偷偷轉移家中資產,更有些顯貴,已經悄悄投奔於吳王,在未封城之前便已攜家眷連夜南下,果然是危難時刻見人心。


    昨日皇後也給後宮下了令,讓眾嬪妃及公主們簡單收拾行裝,今日由親王及家令護送前往毓秀山莊,名為避暑,實則避難。


    婢女采晴已經進來催過幾次了,提醒碧離可以出發。碧離隻是看了一眼手中的木柄匕首,這枚匕首平平無奇,用料不精,也沒有繁複的紋飾和寶配,但握手處較一般的匕首更細,還用心地仿刻上指凹,即使力氣小也便於拿捏不易脫落,非常適合女子使用。她這般拖延,不過是在等,等一個人的迴信。


    上次慶功宴分別時,連飛對她承諾,會送她一件防身的武器,免得又有人來欺負她,她隻當是連飛順口一句玩笑話,並未放在心上。哪知幾日後,連飛便趁左侍衛出宮巡邏之際托他將這把匕首帶給自己,這把匕首雖然看起來粗粗糙糙,但是拿在手中卻十分順手,但真像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仔細一看,柄端還畫了一串糖葫蘆。


    碧離不禁臉一紅,從小到大,宮裏賞賜和送來過各種奇珍異寶,綾羅綢緞,卻從來沒有人親自做過一件東西送給自己,那個秦王府的愣頭小子外表看著遲鈍輕狂,沒想到還如此心靈手巧。想到自己托左侍衛去打聽秦王府的情況了,到現在都還沒有迴複,心下不免有點著急。


    采晴進了屋,見碧離仍然一副不準備離開的樣子,著急地說道:“公主,後宮裏大部分女眷都已經出發了,若再不走恐怕就要落單了。”


    “落單就落單,大不了不走了。”


    采晴一聽更急了,迴道:“公主可別說氣話呀,這戰若真打起來,陛下哪還顧得了公主你啊,還是先撤到山莊去穩妥些。”


    碧離不再說話,大門口突然響起了左侍衛的聲音,碧離趕緊出門相迎。


    剛一見到左侍衛,碧離便開口問道:“怎麽樣?”


    左侍衛為難地看了公主一眼,迴道:“稟公主,秦王府中王妃隨秦王出戰,早已離開,至於那個少年,並沒有隨軍出征,但是在秦王軍隊離開不久後便也出了門,不知去向,到現在也沒有迴來。”


    他也出了門?碧離心下疑惑,他能去哪裏呢?


    左侍衛見碧離沉吟不語,又說道:“依屬下之見,公主還是盡早離開皇宮好,免得戰事在即,若有人知道公主還在皇宮,更要擔憂了。”


    碧離勉力一笑:“左侍衛說的是,我這就出發。”


    載著公主的馬車緩緩啟動,來到宮門口碧離才發覺,後宮中大部分女眷早就離開,自己已是最後幾個才離宮的。


    前麵突然出現一支護衛,為首的是一名少年,騎在馬背上,正悠悠然看向碧離。


    碧離心中一驚,這不是梁王嗎?


    馬車駛到隊伍前停下,采晴下了車,向梁王施禮道:“敢問梁王有何吩咐?”


    梁王一笑,聲音清亮地說道:“奉詔護送公主去毓秀山莊。”


    碧離在車上略感不安,隻覺得實在太過巧合,自己上次剛剛得罪過他,他哪有什麽好心護送自己,但既然是陛下的意思,又反對不得,隻能小心行事了。便招唿采晴上了車,任梁王的人馬護衛在左右。


    去毓秀山莊還需要幾日的路程,行至晚間,周圍沒有住宿的地方,隊伍便在空地外臨時搭起了營帳,做片刻休息。


    碧離已經很久沒有在宮外逗留這麽久了,想到上次出宮正是遇到連飛的那一日,心中升起一陣惆悵,便拿出羌笛,朝著夜空吹奏起來。


    待一曲終了,身後竟有人鼓起了掌,碧離迴頭,見梁王正目光深沉地看著自己。


    碧離沒好氣地開口:“你怎麽在這裏?”


    梁王調侃地說道:“說起來,公主還是我的姐姐呢,為何見到弟弟一點兒開心的樣子也沒有?”


    “不敢,你是尊貴的梁王殿下,碧離可受不起這份福氣。”說完便欲離開。


    梁王伸手將碧離擋住,看著她忿忿地說道:“你為何對我如此冷漠?其他人從來不敢這樣對我。”


    “是嗎?”碧離抬頭看向梁王,淡然迴道:“碧離隻是宮中毫不起眼的一個異族公主而已,梁王又何必如此在意碧離的態度呢?”


    “是啊,我也不想這麽在意別人的想法,你就像關外大漠上的月亮,獨懸於空,高傲清冷,卻連半分光都不願照到我身上,到底為什麽?”梁王的眼神隱隱透露出恨意。


    “碧離不知道梁王在說些什麽,還請梁王讓開一下。”


    梁王突然一把抓起碧離的右手,腕上的金鈴子也隨之“叮叮”作響。梁王將碧離拉近自己,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忘了嗎,你曾經對我那麽好,還哄我開心……”


    碧離想掙脫梁王,右手卻被死死鉗住,情急之下,碧離掏出藏在腰間的匕首,向梁王抓住自己的手臂刺去。


    “啊。”梁王吃痛一叫,鬆開了手,附近的衛兵聽到聲音趕緊過來,詢問發生何事。


    碧離把匕首藏在身後,盯著那些衛兵,心裏卻已經一團亂麻。


    梁王趕緊側身,將受傷的手臂藏在內側,故作鎮定地對那些衛兵說道:“沒事,剛才以為看到了蛇,你們都退下吧。”


    待那些士兵走遠,隻見梁王臉色慘白,汗水從額頭上不停滲出,他看向碧離,忍痛說道:“我營帳中有藥,你幫我包紮一下。”


    碧離自知別無選擇,便跟著梁王來到了營帳中。


    昏暗的燈光下,碧離檢查了下傷口,幸好並不深,便在上麵塗了膏藥,用紗布將傷口纏了起來。待處理好傷口後抬頭看向梁王,見他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自己。


    梁王見她抬起頭,輕聲說道:“這事我就當沒有發生,你也不用告訴任何人。”


    碧離瞪她一眼,迴道:“你若不來惹我,也不用吃這個虧。”


    梁王卻笑了:“還是我的不對了。”眼睛卻看向她放迴腰間的匕首,淡淡問道:“宮中是不允許攜帶武器的,你為何會有把匕首?”


    碧玉一愣,複又平靜迴道:“大戰在即,我讓左侍衛替我要了把帶在身上,或許後麵用得上。”


    梁王低頭細語:“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


    “梁王殿下,”碧離毫無表情地看著梁王,“你該休息了。”


    說完,不等了梁王迴話便趕緊離開了營帳。


    梁王閉眼,明明已是盛夏,帳中卻依然有絲絲寒意。


    東宮。


    深夜,太子迴到東宮,見太子妃仍在宮中等他。眉頭一皺,問道:“你怎麽還沒走?”


    太子妃上前,凜然說道:“太子不走,我也不走。”


    太子看了她許久,才說道:“你知道我是走不了的,將你安置在毓秀山莊,也是為了作戰時不使我分心,若將你留在這裏,隻不過多一個隱患而已。”


    太子妃急切迴道:“鈴兒不怕死,鈴兒隻是不想和太子分開,我知道這一戰隻怕是兇多吉少,若真分開……還不知道能否再見麵,倒不如陪在殿下身邊更加安心些。”


    “太子妃多慮了,紫都城是皇城所在,哪有那麽輕易就能攻下來的,隻要堅持幾日,援軍一到,危機自然就可以化解,並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兇險。”太子平靜說道。“你讓婢女簡單收拾一下,我馬上派輛車送你出去。”


    太子妃神色猶豫:“就不能等明天再走嗎……”


    “敵軍恐怕不到一日便要逼近城門,今夜城門將封閉,明天想走也走不了了。”


    太子妃咬住嘴唇,點點頭:“好,鈴兒遵從太子的意思便是。”說完,又從懷裏掏出個香囊,替太子掛在腰間,柔聲道:“這香囊是我親手縫製的,裏麵是鈴兒為太子求的平安符,望太子一定要小心才是。”


    見太子對自己點點頭,太子妃才安心退下。


    太子沒有看那個香囊,大戰在即,他還要再想想有什麽好的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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