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銅鏡相望,佳人巧梳妝。


    鏡中的女子已不再年輕,或者稱為婦人更合適。但在精心保養和打扮下依然豔麗動人,隻是一雙眼睛早已失掉了年輕女子才有的天真明亮,更多了一層威儀和令人不寒而栗的壓迫感。


    一雙巧手正用浸過熏香的木梳輕柔地梳理著婦人的頭發,隻見那頭發烏黑亮麗,光澤動人。梳發的婢女忍不住讚歎道:“娘娘的頭發是真好啊,奴婢還從沒見過這個年歲的女子還能擁著這麽黑而順的長發。”


    “哦?”婦人似不經意地問道:“其他女子的頭發是什麽樣子的?”


    那婢女笑著說道:“奴婢的娘親也和娘娘年齡相仿,她早就生出不少白發了,而且又幹又沒有光澤,前幾日才去剪短了些。”


    “原來本宮跟你娘親一樣老了呀。”婦人的語氣流露著絲絲的寒意。


    梳發的婢女好像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拿著梳子的手也開始有些顫抖,待再將木梳放在熏香上浸烤時竟一時沒拿捏住,梳子“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梳頭的婢女沒有去撿梳子,而是直接朝婦人跪了下去,害怕地求饒道:“奴婢不小心失言,望皇後娘娘贖罪。”


    鏡中的婦人啟唇輕笑:“你的罪不是失言,而是失職,一件梳頭的小小差事,竟然連梳子都拿不穩,還有什麽臉呆在這裏呢?”


    末了轉過來嚴厲吩咐道:“張掌宮,她既然連梳頭都不會,便送去靜心庵吧,以後便省了這樁事兒。”


    一旁的張掌宮領了命,不顧那婢女哭哭求饒,便讓人將那婢女拖了出去。


    屋內又恢複了安靜,在外伺候的婢女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又惹怒了皇後娘娘。


    這時,一聲清亮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母後,兒臣來看你了。”


    原來是梁王殿下來了,皇後娘娘轉過身,看著梁王走過來,笑著問道:“怎麽這麽早就來了,我都還沒梳妝好呢。”


    梁王俯身拾起地上的木梳,用袖口拭了拭,替皇後梳起了頭發,開口道:“母後什麽時候都好看,和兒臣小時候看著的模樣一樣美,一點兒都沒變。”


    皇後寵溺地看了梁王一眼,說道:“你也是和小時候一樣的嘴甜,一點兒都沒變。說吧,你找我有什麽事。”


    “沒事不能來看看母後嗎?”


    “現在還想得起我這個母後,再過兩年恐怕也和你那個哥哥一樣,都快忘了我這個人了。”


    “這是哪裏的話?”梁王調皮地看著皇後:“太子哥哥以後是要君臨天下的人,自然每天都是操心著國家大事,母後難道還跟大魏的百姓爭寵不成?”


    皇後聽著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聽到皇後的笑聲,外麵的婢女們提著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這梁王最會哄皇後開心,每次一來,不管皇後還在生多大的氣都能立馬被他逗笑,也怪不得皇後娘娘如此偏愛梁王殿下。


    “哎,”皇後歎了一口氣,“雖然他是太子,但是都成親這麽久了,和太子妃還沒有誕下個一子半女的,不知道是何用意?”


    “這……”梁王一副預言又止的樣子。


    皇後察覺出了異樣,問道:“怎麽?這其中難道還有什麽隱情。”


    梁王停下了梳頭的手,坐在了皇後的身邊,猶猶豫豫地說道:“兒臣倒是聽到有些傳聞……”


    “哦?說來聽聽。”


    梁王像是下定了決心,開口道:“兒臣聽聞那秦王妃出生在武將之家,不似一般貴族小姐一樣恪守禮教,雖然嫁入秦王府,但是行為很不檢點。上次出征狄曆的時候,她趁著秦王去狄曆王帳議和,主動去……勾引太子哥哥……”


    “什麽?”皇後聽聞大怒,“此事可當真?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母後別急,聽兒臣細細道來。”


    皇後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對梁王說道:“你繼續說。”


    梁王複又開口:“兒臣自然也是不信的,直到上次宮中舉辦慶功宴,兒臣嫌宴會無聊,便和元焦去後花園閑逛,結果……竟看到太子和秦王妃在偷偷幽會,我和元焦大吃一驚,便商議著讓元焦在原處守著,我去偷偷告知母後您來處理。但後來我又覺得這樣做不妥,便想著先提醒一下太子哥哥,可之後便得知元焦在後花園身故的消息,兒臣細思極恐,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過得膽戰心驚,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說完,梁王無助地看向皇後。


    皇後眼睛裏怒氣橫生,開口斥道:“這秦王妃好大的膽子,怪不得在慶功宴上真兒老是看向她,你放心,對付她,我自有主張。”


    梁王試探地問道:“母後可有什麽好主意?”


    皇後拿過梁王手中的木梳,又對著銅鏡梳妝起來,鏡中婦人的臉愈發顯得豔麗而狠毒。


    “他們李家不是教不好自家小姐禮義廉恥嗎,那就不用留著他們了,我來替他們教。”


    那雙無比猙獰、死不瞑目的眼睛又瞪大著看緊自己,胸口深深的窟窿裏不斷湧出紅色的鮮血,連玉看向自己的手,一把匕首被自己緊緊地握在手中,是自己殺了他嗎?


    連玉睜開眼,背上已是一層密密的細汗。外麵依然是一片明朗,偶爾有鳥啼的聲音。不過是午睡了一會兒,便又做噩夢了。


    連玉起身來到院中,天氣已經逐漸轉熱了,院裏的建蘭也都長出了不少的花苞,隻等著再過些日子一展英姿。


    連玉正看著蘭花出神,言兒匆匆從外麵走了進來,手裏揮舞著什麽東西,對連玉喊道:“小姐小姐,老爺府上來信了。”


    連玉一時沒反應過來,不解地看著言兒。言兒將手中的東西遞給連玉,提醒道:“李將軍府上來信了。”


    連玉這才反應過來,接過信拆開來。


    言兒見連玉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不禁問道:“小姐,怎麽樣?信上說什麽了?”


    連玉抬起頭看向言兒,眼中流露出悲憤之情,緩緩說道:“信上說李將軍在出戰時不幸被敵方暗箭射中,重傷不治而亡,李夫人聽聞噩耗悲痛難忍,一病不起,也……跟著去了。”


    “什麽?”言兒不可置信地看著連玉,“為何突然……”


    言兒不再說下去,想到從此以後,除了秦王妃的頭銜,小姐就真的無依無靠,一無所有了。自己表現得太悲傷,也隻是給她徒增煩惱而已。看著連玉咬得發白的嘴唇,她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但腦中實在一片空白,不知從何說起。


    “言兒,”連玉開了口,“你覺不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


    言兒突然領會到了連玉的意思,驚訝地迴道:“小姐是說,李將軍死得有點蹊蹺?”


    連玉拿著信,對言兒說道:“信中還說李府因李將軍及夫人雙雙去世,又無其他的親屬承繼,已將府內各人打發去了別處,府邸移交為公用。李將軍屍骨未寒,為何這麽著急就擅作主張將所有事情都處置完畢?倒像是一點後路都不想給李乘風留。”


    言兒睜大眼睛看著連玉:“小姐的意思是,有人要對付你?”


    連玉歎了口氣,當初為了保全李將軍一家,自己才走上這條頂替之路,沒想到,命運弄人,最後李府還是沒有逃過劫數。


    隻是她不明白,那人暗算李家到底是因為李乘風還是她陸連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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