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都城的天仙闕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裏麵的美人不僅長相上乘,才藝精絕,更難得的是,這裏匯集的不光是中原的絕色佳人,更有西域、北境、高麗、南緬等各個國家的佳麗,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去得了的地方。與其說是一間妓院,倒不如說是城中達官顯貴的後院。


    這天晚上,一輛馬車剛停在天仙闕門口,早已等候多時的史伶人便笑容滿麵地將車中走出來的貴客引領到樓中,繞開前麵喧鬧的主樓,直接去了後園。


    園中的角落裏有一座頗具異域風情的角樓,四周牆麵皆覆蓋著藍綠琉璃,窗戶上部呈桃尖狀,又嵌上鏤空的桃木。簷角懸吊著大肚圓口的垂舌鈴鐺,微風拂過,叮咚聲聲入耳,隻教人心猿意馬。


    史伶人將貴客送到樓下便知趣退去,那貴客踩著柔軟的地毯來到了二樓,房間裏燈火通明,案上焚爐正飄出陣陣撩人的香氣。


    樓上安安靜靜,但來人似乎已經習以為常,撩開層層珠簾,直到走到最裏麵卻仍不見佳人的身影。


    “你又來找那胡姬?”


    身後傳來一陣冷冷的聲音,轉過頭,茶案旁坐著一位臉若冰霜的男子,竟是當朝太子殿下,來人立馬興致全無,索然無味地走到屋中的軟榻前,懶懶地靠了上去,不滿地開口:“命裏就這點快活事了,還被你給打擾。”


    “你還有心思來這裏快活,我問你,慶功宴上你是不是準備陷害秦王妃?”太子看著他,語氣裏透露出威嚴。


    那貴客正是梁王。


    梁王閉上眼,輕蔑一笑:“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值得哥哥還為了她來審問我嗎?”


    太子見他毫不在意,語氣中有多了些怒意:“你平時胡作非為就算了,但這次玩得太過了,她是秦王妃,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父皇追究下來,你還有好日子過嗎?”


    梁王遺憾地歎了口氣,裝模作樣地說道:“隻能怪元焦辦事太不給力了,這麽好的差事給了他,沒想到便宜沒見著,還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不過,太子哥哥,弟弟我還是有點疑問啊,元焦身手不差,竟然命喪一個女人之手,這事又如何跟吳王交代呢?”


    “這你不用操心,吳王子嗣眾多,看他不順眼的人多得是。”太子停頓了一下,轉而用更加冰冷的聲音對梁王說道:“但是我警告你,以後不要再去招惹秦王妃,也不許再打她主意。”


    “喲,”梁王側過身,看著太子,眯著眼睛迴道:“弟弟還從未見哥哥如此在意一個人呢,難道是對那秦王妃上了心?這可不好吧,太子妃端莊賢淑,對哥哥又掏心掏肺地好,要是知道哥哥對別人用了心,不知道會哭成什麽樣的淚人兒呢?”


    太子冷笑一聲。


    “不讓你去招惹她,也是為了你好,你一向自負,覺得什麽事情都做得天衣無縫,但別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些事情並不是你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那若是弟弟不答應呢?”梁王轉向太子,用少年特有的無辜眼神看著他。


    太子已經起身往外走去,直到用手撩起最後一層珠簾時才輕聲吐露:


    “那你就別想再見到那個胡姬了。”


    梁王沒有說話,樓中又平靜如初,他在軟榻上躺了一會兒,才又起身,慢慢向上踱步到三樓。


    三樓的燈光比二樓稍微暗了些,地上鋪著色彩豔麗的絨毯,腳踩上去不會發出一點兒聲音,樓中間放置著一個六角蓮花形的床榻,床中躺著一位容顏俏麗的胡人女子,閉著眼睛似在熟睡,長長的睫毛如兩把小扇子般投影在眼底。身上花鈿羅衫半脫肩,慢束羅裙半露胸。


    梁王坐在床邊,目光如水,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床上的美人,伸手輕輕撫摸那胡姬的臉龐,胡姬慢慢睜開了雙眼,一雙碧色的眸子看著梁王,臉一紅,抿唇微笑,坐起身來,用嬌嗔的眼光看著他。


    梁王牽起胡姬的右手搖了搖,手腕處的一串金鈴子發出悅耳的聲響。胡姬立即會意,赤著腳下了床,來到床前的空地上,向梁王鞠了一躬,便開始扭動腰肢,跳起了胡舞……


    夜已深了,即使是熱鬧如天仙闕,人潮聲也已經褪去。


    角樓裏,喝得大醉的梁王披散著頭發,臉上已是緋紅如潮,他仰麵躺在蓮花塌中,將頭枕在胡姬的雙腿上,看著上方胡姬隱隱約約,笑眼盈盈的臉,開心地說道:“碧落,這個名字好,我當初就是喜歡上了你的這個名字。”


    梁王伸出手指,勾住胡姬散落在胸前的一縷栗色秀發,柔聲說道:“你知道嗎?她的名字裏也有個碧字。是不是胡人女子都愛姓碧呢?但是她更漂亮,越來越美,上次我在後花園遇見她,已經不是以前瘦瘦的小女孩的樣子了。可是她好像已經不認識我了,跟我說話的語氣冰冰冷冷的。”


    梁王眼色一凜,手指用力,胡姬不禁嬌呻一聲,梁王鬆了手,繼續說道:“那個秦王的走狗,仗著秦王現在得寵,竟然敢出手壞了我的好事,真是討厭至極。”


    見胡姬還在撥弄著自己的秀發,梁王拉過胡姬的右手,放在唇上輕柔地親吻,低喃道:“還有我最敬愛的太子殿下,我那個無情而又冷血的好哥哥,居然幫一個女人隱瞞實情,他那麽聰明,難道看不出秦王妃在利用他嗎?還是說,他真的看上了那個女人呢?可惜啊可惜,身在帝王家又怎麽能左右自己的感情呢?不過沒關係,我會幫他一個一個鏟除掉秦王府的人,我的好哥哥總有一天會明白我的苦心的。”


    說完,梁王用迷戀的眼神看向胡姬,笑著說道:“還是你最好,你既聽不見任何不該聽的話,也說不了任何你不該說的事,總是一直對著我笑,一直跳舞哄我開心,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的,永遠……”梁王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雙眼合在一起,沉沉睡去。


    胡姬見他睡熟了,便起身將屋內的燈全部熄滅,才又迴到床上,將梁王重新枕在自己的腿上。


    樓下,史伶人見角樓的燈已經熄滅,心裏鬆了一口氣。


    每次梁王來,自己都膽戰心驚的。一年前,梁王第一次來到天仙闕,在一眾胡姬中看中了這個叫碧落的胡人女子,便命人將後園的角樓收拾出來隻供那胡姬用,可惜那胡姬剛被選中沒多久,便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了三天三夜,之後便又聾又啞。幸運的是梁王並沒有嫌棄她,依然時常來看望她,對她百般寵愛。


    想到這裏,史伶人全身開始發抖,旁人都道梁王情深意重,隻有他知道,當初正是梁王手下人吩咐自己給那胡姬的飲食中摻了藥,才讓她成為了現在這個樣子,可憐那胡姬一直以為梁王專情於自己,每次都盡心盡力地伺候他,又怎麽會想到……


    史伶人抬頭看著門匾上的幾個字,當初梁王堅持將此樓改成這個名字,倒顯得和這角樓風格格格不入,這帝王家的想法還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哎,罷了罷了,帝王家的心思又豈是他能揣摩得了的。


    史伶人轉身離開,恰逢明月當空,將角樓門匾上“錦蘭閣”幾個字照得清晰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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