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因為慪氣,呂欣童果真再也不理睬父親半點,吃飯時,端著飯菜迴自己房間裏吃;閑瑕時,由丫鬟小翠陪同,到林子裏釆野花、捉蟋蟀、掏鳥蛋,縱情玩耍,自得其樂。


    在呂效堯看來,女兒不搭理自己,雖說心中感覺不快,然並不打算強迫她,隻要她開心、快樂,這比什麽都強。


    這天晚上,吃過晚飯,呂欣童呆在房中,一時睡不著,盤膝坐在榻上,單手支頤,透過窗兒仰觀夜空,但見天上的月兒十分得美麗,圓圓的,潔白無瑕,那一縷月光明亮無比,夜空中翻新閃爍,澈如銀河。


    夜色甚美,心情頗佳,心想:反正也睡不著,不如到院子裏乘涼賞月來的好,說幹就幹。披上衣衫,跳下床來,來到隔壁房間叫起丫鬟小翠,約她一起來到後院的一棵枝葉茂密、綠蔭如蓋的大槐樹下。


    古代人大多數比較迷信,院中栽種樹木頗有講究。俗話說,“門前有槐,升官發財。”雖然這是一種迷信的說法,但古人為圖個吉利,不論是官宦門第,還是普通人家,庭院間總少不了槐樹。呂家既為江湖世家,自然也不例外。


    初夏的夜,還是蠻舒服的。陣陣清風徐徐吹來,宛如一位慈祥的老人撫摸著你的臉,坐在大樹底下乘涼,皓月繁星當頭,蟲鳴蟬語在耳,一邊品茶磕瓜子,一邊暢談閑聞野趣,說說笑笑,頗得其樂,那感覺爽極了。


    呂欣童與小翠,名為主仆,情同姐妹,挨身並肩坐在樹下,咭咭咯咯聊了個盡興。小翠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明月,嘻笑道:“小姐,你瞧!今天的月兒多美啊!簡直和您一樣美!”


    受人誇讚,呂欣童心中甚是喜悅,羞得俏臉通紅,嬌嗔道:“臭丫頭,淨會尋些討人歡喜的話兒來說!”


    小翠柳眉上挑,嘿嘿笑了笑,道:“才沒呢!我家小姐本來就很美嘛!要不然,真少爺咋會瞧得神魂顛倒的?!”


    呂欣童一愣:“真少爺?哪個真少爺?”


    小翠嘻嘻笑道:“還有哪個?當然是真夏竜真少爺啦!”


    呂欣童不聽則已,一聽“真夏竜”仨字,臉上“唰”地顯現一層怒色,嗔怪道:“少跟我提他,一見他就來氣!”


    小翠一臉茫然,問道:“為什麽?”


    呂欣童一撇嘴兒,哼了一下小瑤鼻,道:“不為什麽!反正就是看他不順眼。”


    小翠一聽,暗暗好笑:“呦!好沒由頭呦!”


    聲音太小,呂欣童壓根未能聽清楚,瞪了她一眼,問道:“你說什麽?”


    瞧她神色甚是嚴竣,小翠心頭一陣驚顫,連連擺手道:“沒……沒什麽!”說著,忙低下頭來,不敢瞧視她的眼睛。


    呂欣童“哼唧”了一聲,白了她一眼,語氣冷冷地說道:“小翠,以後少在我麵前提起這個人的名字,聽見了沒?不然的話……”


    “怎樣?”小翠側臉問道。


    “罰你三天不準吃飯!”說著,伸出蔥白玉指,戳了下她的腦門兒。


    “啊?天呐!”小翠叫苦不迭:“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連處罰人的方式都是一樣的!”吐了吐舌頭,撅著嘴道:“知道了!小姐!”


    呂欣童衝她淡淡一笑,籲歎一聲,單手支頤,輕聲語道:“其實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這般不待見他,甚至還有些討厭他。總感覺他怪怪的,到底怪在哪裏,卻又壓根兒說不上來。”


    “怪?”小翠眨了眨眼睛,稍作沉思,忽地想起一事,說道:“小姐,聽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一件挺奇怪的事兒嘞!”


    呂欣童奇道:“啥事兒?”


    小翠好似心有顧忌,擺擺手,嘟嘴道:“算了!還是不要說的好!萬一造成誤會,老爺指定會責怪我亂嚼舌根子的。”


    呂欣童杏眼一瞪,揪住她的耳朵,“嗨!臭丫頭!你怕我爹責怪你,難道就不怕我責罰你啦?說!如若不然……”未再說下去,伸手到肋下去嗬她癢。小翠熬不過,格格一笑,連連求饒:“哎呦,好了!小姐!求你饒了我吧,我說,說總成了罷!”


    見她求饒,呂欣童縮迴手來,坐正了身子,笑道:“這還差不多!別愣著了,趕緊地!”


    小翠暗暗叫苦,都怪自己這張臭嘴,話多招災。朝四下裏張望一眼,見無人,稍覺安心,朝呂欣童跟前湊了湊,附耳低語道:“小姐!昨天晚上我起夜,經過老爺書房的時候,瞧見房裏頭有火光,還隱隱聽見有開櫃子的聲音,起初我還以為是老爺找東西來著,後來,我瞧見那人走出門來,小姐,你猜是誰?”


    呂欣童下巴微抬,十分肯定地說道:“那還用說,真夏竜唄!”


    小翠打了個響指,說道:“沒錯!就是他!”


    呂欣童手撫下巴,輕聲喃喃道:“姓真的小子搗什麽鬼,三更半夜的,不呆在自兒個房裏頭睡覺,跑到我爹書房裏瞎搞什麽?不行,我得問問他去!”話音未落,起身便走。


    小翠忙伸手扯住她,低聲道:“小姐!沒憑沒據的,你能問出啥子來的?啥也問不出來!依小翠看,咱還是稍安勿躁,靜觀其變得好!”


    呂欣童點了點頭:“有道理!”


    轉過天來,呂效堯正獨坐書房看書怡情,“吱”的一聲,門閃開一條縫,緊隨之,一瘦小的身影躡手躡腳地閃進門來,呂效堯先是一愣,忍不住笑出聲來:“丫頭,進自家的門,咋跟做賊似的?光明正大的不好麽?”


    呂欣童掩好書房的門,“噔噔噔”三兩步走近前來,忸捏道:“哎呦,爹爹!你又來取笑女兒了!我是有正經事情才來找你的!”


    父女倆“冷戰”了兩三天,呂效堯頗覺無趣,今日見到女兒主動前來套近乎,又是以“小毛賊”的身份,甚是有趣,有意逗她一逗,嗬嗬笑道:“呦!真是沒想到,咱們這位平日裏隻知道貪玩的呂大小姐,居然也會有正經事情,少見呐!”


    呂欣童見父親一再地取笑自己,小嘴兒一撅:“哼,不理你啦!”衝父親吐了吐舌頭,扮個鬼臉兒,轉身便走。


    氣跑了女兒,呂效堯的心裏挺不得勁兒,忙招手:“好了,丫頭,都是爹爹的不好,爹爹不該取笑你的,趕緊迴來吧,快點兒的。”


    呂欣童嘻嘻一笑,迴轉過身來,三兩步繞到父親的身後,展開嫩白如雪的玉臂,摟抱住父親的脖子,聲音發嗲道:“爹爹,你好壞呦,總是愛惹女兒生氣,要是媽媽還在的話,看她怎麽饒得了你?”


    給她烏黑柔亮的發絲,搔得脖子有些發癢,呂效堯下意識地躲了躲,迴過手,輕輕拍了拍女兒嫩白如雪的玉臂,嗬嗬笑道:“行了,丫頭,別得理不饒人,爹爹方才不是已經向你賠過不是了嘛!快說,到底有啥事兒?”


    呂欣童正欲開口說實話,可轉念一想:“不成,這樣會連累小翠的,不如……”美眸一眨,委婉地說道:“爹爹,你覺沒覺得姓真的小子有哪裏不對勁兒的?”


    呂效堯一愣:“丫頭,你雖不待見人家,可也不能這麽說呀!”


    呂欣童一瞧,委婉地說是不成了,幹脆,直接了當,開門見山。稍作沉思,把小翠前天晚上所見到的一切,通通歸到自己身上,對父親一五一十的講述了出來。呂效堯聽罷,立馬知道是小翠這丫頭告訴女兒的。原來,前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呂效堯悉數瞧在眼裏。你想,他是練功夫的好手,內功精湛,耳聰目明,這一切又豈能瞞得過他?隻是,瞧在已故師兄的情麵上,不想與他為難罷了,也正因為如此,才釀成了日後的災禍,這是後話,自不必多表。


    拍了拍女兒的手,語氣溫和的說道:“好了,丫頭,沒別的事兒,就先出去吧。”


    呂欣童並不打算離去,嘻嘻一笑,賣關子道:“爹爹,你猜猜,七日後,是什麽日子呀?”


    呂效堯手捋胡須,苦思片刻,實在想不出來,頗不耐煩地說道:“好了,丫頭,別賣關子了,快告訴爹爹。”


    呂欣童似乎很是得意,扭捏著嬌柔的身軀,嘻嘻笑道:“爹爹,你怎麽越老越糊塗了?七日後,可是您老五十歲的生日呀!”


    呂效堯一想:“呦!可不是咋滴!”拍了拍女兒的手,嗬嗬笑道:“丫頭挺有心的,還記得爹的生日,沒白養!”


    呂欣童用她的蔥白玉指,杵了下父親的肩頭,嬌羞道:“咀!這還用說!”呂欣童身為鬆月山莊的大小姐,衣食住行自不必發愁,然整日裏窩在偌大的莊子裏,除了一個貼心的丫鬟小翠陪伴,根本沒有什麽知心的朋友,甚是冷清孤單。更兼她孩童天性,喜好熱鬧,趁著父親過生日,實在想好好熱鬧一番。枕在父親的肩頭,滿麵春風道:“爹,您過生日,咱是不是該好好慶祝慶祝呀?”


    呂效堯一向生活檢樸,不想搞鋪張浪費,擺了擺手,笑道:“不必了,請幾個朋友到家裏簡單的吃點兒飯,喝兩盅也就夠了。”


    計劃落空,呂欣童心中不喜,眉毛一挑,撅著小嘴兒道:“這咋成?爹!你好歹也是鬆月山莊的莊主,雖不比皇帝老兒,可怎麽說也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赫赫有名的‘鐵臂神拳’呐!這樣子,豈不太寒酸了?依孩兒看,一定要辦得體麵些才好!”


    呂效堯知道女兒的心思,雖說人過六十才可做壽,自己今年才四十有九,方至知非之年,本不宜大操大辦,然女兒一心圖個熱鬧,實不願拂了她的意,也隻好答應了。點了點頭:“成!那就擺上幾桌,請戲班,搭戲台,總可以了吧?”


    呂欣童喜的手舞足蹈,嘻嘻笑道:“好呀,好呀!這才有意思咧。謝謝爹爹!”“啵”,發膩地吻了下父親的臉頰,隱隱可見一枚淡紅的唇形印章。


    呂效堯臉色一沉,罵道:“哼,臭丫頭,你是開心了,你爹我可得多花銀子嘍。”嘴上雖罵,心中甚喜,多花點兒銀子,呂效堯並不心疼,隻要女兒開心就好。


    瞧女兒好似離了籠子的鳥兒,歡天喜地,蹦蹦噠噠的跑出門去,呂效堯開心的笑出聲來。


    轉眼間,來到呂效堯生日這一天,老天爺對呂家倒還挺照顧的,清風徐徐,薄雲遮日,氣溫不冷不熱正合適。鬆月山莊異常的熱鬧,正廳前搭起了戲台,呂效堯特意花費銀兩請來綏州府南城街有名的李家戲班子前來登台演出,在綏州府南城一帶,“李家班”名噪一時,戲精藝熟,有不少王公貴族、巨賈富商,每逢重要節日,都會花費重金延請“李家班”前來自家登台演出,已助娛樂。寬敞的正廳內,設下兩排大桌案,每排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桌,全都鋪上了大紅氈,每張桌子上都擺好了精細之物,應有盡有,甚是齊全。


    呂效堯在綏州府南城一帶頗負盛名,人緣又好,結交的朋友自不在少數,但凡接收到請帖的,紛紛攜帶禮物前來表示祝賀,賓客盈門,高朋滿座,歡聲笑語,不絕於耳,杯籌交錯,氣氛熱烈。呂效堯手舉酒杯穿梭席間,應酬不瑕。可咱們這位愣頭愣腦假小子似的呂大小姐呢,嗨!壓根兒不理會這些,丟下自兒個父親不管,拉著丫鬟小翠來到戲台前,一邊看戲,一邊嬉戲打鬧,玩了個不亦樂乎。


    正熱鬧間,忽聽得院外有人喊道:“喂!老兄弟,老哥哥看你來了!”呂效堯一聽:“咦?這聲音好熟呀!”來到近前一瞧,“呦嗬!敢情是他!”


    誰呀?正是呂家兩口子當年由“西山四怪”手中救下的商戶,賈百萬賈三通。賈三通感念呂效堯夫婦對自己的救命之恩,甘願資助銀錢助他建立起鬆月山莊,多年來,倆人一直保持書信聯係,隻是賈三通忙於生意,二人一直無瑕聚首,不想今日,他竟會來到此處。


    一碰首,賈百萬熱情擁住呂效堯,哈哈笑道:“老兄弟,多年不見,你還沒死啊?”


    旁人一聽,甚是不悅:“這人怎麽迴事兒,大好日子的,說這種喪氣話,合該一頓棍子打出莊去。”可他們哪裏知道,賈百萬為人幽默,最喜好與人開玩笑,更兼倆人是過命的交情,又哪裏在乎這些的?


    呂效堯雖然不惱,可不知道該怎麽答複他,呂欣童走上前來,替父親解圍。朝賈百萬拘一萬福,拐彎抹角的“罵”道:“賈伯伯,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我爹爹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不肯與人爭先!他這叫先人後己。”


    賈百萬一聽,先是一愣,哈哈笑道:“賢侄女果然了得,比她爹可強多了。”


    呂效堯甚是羞愧,撇了女兒一眼,請賈百萬坐到上座,自己坐於下首相陪,哥倆把酒言歡,共敘久別之情。


    呂欣童心中得意,嘻嘻一笑,轉身前往別處玩耍,不經意間,撇見真夏竜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發呆,一肚子心事的模樣,偶爾撇向旁人兩眼,眼光鬼鬼祟祟的,很不自然。由於心存芥蒂,呂欣童懶得搭理他。


    將近正午時分,生日宴仍在進行,忽見一名叫金寶的家丁手捧一紅布綢子蓋著的漆盤來到正廳,獻上桌前,施禮道:“老爺,有人令小的將這個獻給老爺,說是送給老爺的生日賀禮。”呂效堯滿臉喜悅,親自上前掀開紅布綢子。


    可是,當盤子中物什顯露出來的瞬間,滿座的人,嚇得“哇呀”大叫出聲來,甚至有人直接滾落到桌子底下去。呂欣童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嘻嘻哈哈、蹦蹦跳跳地走上來一瞧,“媽呀!”花容失色,兩眼一黑,瞬間仰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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