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偉傑解開袋口,是一袋米,約莫五十斤。


    司語佩服,這六旬老人。


    背五十斤,農村老人,身體是真的好。


    城裏老人跳廣場舞,精神還好些。


    空著手上地鐵,還得跟年輕人要座位。


    司語原身子,也沒負過重。


    趙偉傑邊提著米袋子,邊停下對傻姑說,狗兒是二奶奶孫子!


    二奶奶早年守寡,隻有一個兒子,名趙偉康,三十歲還沒找到媳婦。


    趙偉康出門打工,有一年迴來,經過鎮上時。


    看到個懷孕的傻女子,在路邊撈雜水桶裏東西吃。


    趙偉康看她可憐,特意去飯店,買碗雜燴麵,端給傻女子吃。


    傻女子吃完麵,趙偉康送空碗去還給飯店。


    轉身才發現,傻女子一直跟在趙偉康身後。


    趙偉康走傻女也走,趙偉康停,傻女子便也停。


    像個甩不掉的尾巴。


    趙偉康看著傻女,十七八歲的樣子。


    挺著五六個月的肚子,拖著笨重的身子,也著實可憐。


    趙偉康歎了口氣,把傻女帶了迴來。


    好吃好喝地養著,為照顧傻女。


    趙偉康沒再出去打工。


    四個月後,傻女臨產。


    趙偉康找來接生婆。


    傻女生到一半時,孩子下不來,接生婆沒了辦法。


    此時送去鎮上醫院,已經來不及了。


    接生婆隻好拉出孩子,傻女忽然喊心裏難受。


    趙偉康從產婆手裏接過孩子,再去看傻女。


    傻女已經沒了!


    二奶奶想著傻女可憐,讓傻女入了趙家祖墳。


    抱著傻女的孩子,這孩子和傻女,都找不到來處。


    二奶奶想想,傻女入了趙家祖墳。


    孩子便是趙家的孫子!


    想著賤名好養,給孩子取名狗兒。


    狗兒今年七歲了,趙偉康出門打工。


    賺錢給狗兒讀書。


    自從傻女去後,二奶奶對傻子特別敏感。


    聽說田貴花,給我也買了個傻子當媳婦。


    二奶奶便多了心,常看著田貴花的院子。


    尤其當你生孩子時。


    二奶奶想起狗兒娘,擔心生孩子,再生死個傻子。


    跑去屋裏,看著你生產。


    結果聽到田貴花說,保小不保大。


    接生婆拉出孩子時,導致你大出血。


    你又昏了過去。


    估計活不成了,爸爸把你扔了。


    趙偉傑笑道,我們傻姑命大,我用米湯灌活了。


    司語看看趙偉傑,有點小得意的樣兒。


    心裏心疼傻姑十秒鍾。


    傻姑生孩子,趙偉傑不送醫院,也不陪著,還下田!


    都沒那趙二奶奶用心。


    趙大強扔了傻姑,還得狗兒去地裏叫人。


    現在說傻姑命大福大。


    怨不得傻姑的魂兒走得絕決,連丁點兒信息也不留。


    傻姑對這具身體,估計厭倦透了。


    趙偉傑樂嗬嗬地說,爸爸敲漏傻姑的腦袋,傻姑又沒死,還不傻了!


    這一敲,還敲出個正常的傻姑。


    司語聽得頭大,先不去心疼死了的無名傻女。


    單想自己住進這具身子的傻姑。


    聽趙偉傑笑著說,命大,敲出個正常人。


    司語心裏打個顫,這男人,愛傻姑嗎?


    生孩子時,傻姑的命由田貴花,不由趙偉傑決定,趙偉傑算傻姑的男人嗎?


    爸爸沒敲死,敲出個正常人?


    沒敲死嗎?


    沒敲死?傻姑哪裏去了!


    這個正常人不是傻姑呀,是我司語。


    司語想,傻姑應該死了!


    傻姑這短暫一生,活得卑微如狗。


    想起初來的那個晚上,趙偉傑對傻姑,真的就是泄欲工具,不是人。


    這趙偉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人。


    生性如此涼薄!


    趙偉傑說著,把米拎進灶房。


    司語跟著趙偉傑,趙偉傑勁真大。


    拎著五十斤,像拎小包似的。


    趙偉傑揭開木蓋,把米倒進去。


    司語這才發現,幾個木蓋蓋著的,竟是幾口大缸。


    趙偉傑看傻姑去摸缸,指著缸說:“這是我媽媽置辦的,這個東西名缸,用這缸裝糧食,防鼠防蟲。”


    司語心裏好笑,我當然認識缸。


    趙偉傑的媽媽,想著是個講究人。


    手機上看過直播,好多人不講究。


    吃著飯,看到老鼠亂竄,糧裏洞裏來去自由。


    這缸和木蓋,做的嚴絲合縫。


    趙偉傑把米倒進缸裏,轉身出去拎進竹簍。


    竹簍裏,是趙偉傑去田裏找的吃的。


    三個人圍著竹簍,看趙偉傑向外拿東西。


    看到水嫩嫩的玉米,司語和毛毛的眼睛亮起來。


    這個煮了還是烤了,超香的。


    青青的毛豆夾,這個用鹽水生薑煮了,口感極好。


    冬瓜,消暑神器。


    這裏正忙著,門外走進一人,端了一盆麵條進來。


    趙偉傑連忙接過盆說,二嬸,你怎麽來了?


    司語尋聲看去,是個四十五六歲的中年婦女,溫溫柔柔的樣子。


    聽趙二嬸對趙偉傑說,傑傑,二嬸想著,這剛搬迴來,油鹽醬醋的不會齊,直接煮好了端來。


    聽說田貴花一粒糧不給,明兒都去二嬸家吃,吃到秋收。


    離開那老寡婦,我趙家人還餓死不成!


    趙偉傑向司語說:“這是本家二嬸。”


    司語連忙站起來,微笑著向二嬸點頭。


    婦女膚色微黑,方臉上五官端正,看上去一臉正氣。


    趙家二嬸拉過傻姑的手,左瞧瞧,右瞧瞧。


    和氣地說,這孩子不傻呀,頭發咋剃成這樣。


    這要留了發,再養起來,蓋了村的美人兒呀!


    趙偉傑解釋:“傻姑不傻,隻是不會說話。”


    趙家二嬸嗬嗬笑道,不會說話呀,不會說話好呀,不說話,張家長李家短,都不議論少惹是非啊。


    司語聽得這話,嗯!啞了好。


    外麵又有人聲傳來:“啊呀,二嫂也在,我剛從田裏迴來,聽說傑傑迴來了,那老東西一粒糧不給,我扛袋麵來。”


    隨著聲音,進來個約四十歲的婦人。


    粗粗壯壯的,中等身材,說話中氣十足,妥妥的女漢子一枚。


    放下麵袋對趙偉傑說:“早該迴來了,給那老寡婦當牛做馬,敗了自家門戶,傷了大嫂的自尊。”


    趙偉傑向司語說:“傻姑,這是本家三嬸。”


    趙家三嬸這才看向司語,呆愣一下。


    驚喜地過來,拉了司語,左瞧瞧,右瞧瞧。


    歡喜道,這麽漂亮的小尼姑,哪裏傻?


    趙家三嬸說著話,一個勁地拉著司語,傻傻地樂嗬。


    毛毛扯扯趙家三嬸的衣角:“三奶奶,我媽媽不是尼姑,尼姑不生孩子!”


    趙家三嬸哈哈大笑,不是尼姑,趁早兒留了頭發,做俊俊的小美女。


    說著蹲下身,摟了毛毛笑,光看小美女,還有龍鳳胎呢!


    趙家二嬸也蹲下身,摟了豆豆笑,光看傻姑了,還有龍鳳胎呢!


    “這可是我們趙家村裏,第一對龍鳳胎!”趙家二嬸自豪。


    “將來,會是我們趙家村大人物。”趙家三嬸驕傲。


    趙家二嬸忽然想起麵條,連忙說,對了!你們快吃。


    這麵條吃遲了,會駝,口感不好的!


    趙家二嬸放開孩子,催促著說。


    趙偉傑拿了碗筷,向趙家二嬸三嬸說:“一起吃?”


    “你們吃,我煮了一大鍋,先盛一盆給你們,我也迴去吃了!”趙家二嬸說著,起身走了!


    趙家三嬸也起身說道:“我聽說你們斷糧,迴家急著送糧,現在我也迴了。”


    司語看著兩個,匆匆離去的背影。


    連忙走向桌子,哇塞!好大一盆麵條!


    白裏泛點黃的麵條,十個漂漂亮亮的荷包蛋,青嫩翠綠的小菜。


    真的色香味養俱全!


    毛毛感歎:“哇塞,看上就好好吃的樣子!”


    趙偉傑拿著筷子勺子,開始盛麵條。


    司語坐下,看趙偉傑挑麵條,撈蛋。


    趙偉傑挑出麵條,在碗裏繞三個圈,堆在碗中間。


    然後撈四個荷包蛋,放在麵條的四端。


    再挑起青菜,搭在麵條與蛋上。


    這碗麵條,看上去清爽又好看。


    司語吃驚地看著這碗麵條。


    趙偉傑這是開飯店的手藝呀!


    開飯店人裝麵條,講究的是賣相好看。


    趙偉傑裝好四碗麵條,鄉村用的都是大海碗。


    這一碗麵條,司語原來的身子,最多吃一半。


    司語驚奇地發現,隻有一碗麵條,裝有四個荷包蛋,其它三碗,都是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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