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抑難禪師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絲恐懼,然而他手中的動作不僅沒有停下,反而一咬牙,加速催動功法,空中飄動的禪杖猛然加快,眨眼間便來到了寧哲兩人的身前。


    轟!


    一聲巨響,一枚金色的木魚狠狠的撞破了抑難禪師布置在房間裏的護罩,繼而與那金色的禪杖碰在了一起。護罩的碎裂聲,房間的坍塌聲,還有兩件法寶交匯時產生的巨響交雜在一起,聲音響徹了整個渡難寺的上空。


    塵埃落定之後,抑難禪師扔出的那根禪杖當的一聲落在了地上,而那金色的木魚則飄浮在寧哲兩人的身前,幽幽的金芒從中間散發出來,將他們兩人籠罩在中間。從其中逸散出來的大慈悲力快速的在修複著寧哲兩人的身體。


    直到這時,才從窗外走進來一位身著灰衣的老僧,此人麵目慈祥,身上沒有多餘的墜飾,除了緊閉的雙眼之外,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奇異的地方,就好像一個普通的僧人一般。


    然而當抑難禪師看到他的瞬間,整個人都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眼中的恐懼越來越濃,掙紮了片刻之後才說道:“師……師兄,這……這兩人乃是殺害蓮心禪師的兇手,你,你可千萬別放過他們,也別相信他們的花言巧語。”


    聽到他的話,寧哲和簡竹兩人頓時明白,來人正是渡難寺的住持複一神僧。寧哲趕忙開口說道:“晚輩玄靈宗寧哲,參見複一神僧,我……”


    複一神僧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邁步走到房間之中,笑著說道:“兩位施主,你們先靜坐調息,容老衲與師弟一敘。”


    寧哲和簡竹兩人點點頭,隨即盤腿坐起,在原地調息起來。


    複一神僧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轉身看著抑難禪師,緩緩說道:“三百年前,師父在千靈山脈之中救了一個少年,這少年天資聰穎,機靈乖巧,深得師父的喜愛。因這少年自幼父母雙亡,身世淒慘,因此師父為他起法號抑難,希望他能少災少難,平安一生。”


    聽到這裏,寧哲等兩人才明白,複一神僧是在講述抑難禪師的身世。對麵的抑難禪師臉上有愧疚,有痛苦,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似呆住了。


    複一神僧輕歎一口氣,繼續說道:“抑難師弟自幼修煉的進境極快,又喜歡鑽研佛經,修佛六十年便登臨了祭竅境三段,成為渡難寺有史以來最為傑出的弟子。深受師父的器重,被公認為渡難寺下一代的住持人選。然而在一次外出曆練歸來之後,抑難師弟卻性情大變,終日沉默寡言,修為大退。後來,師父派我和蓮心師弟下山調查,終於知道,原來抑難師弟一不小心中了魔宗的詭計,與一名風塵女子……”


    抑難禪師猛然抬頭,大聲說道:“師兄,你別說了,別說了。”


    複一神僧雖然雙目緊閉,但是卻好似可以看到一般,邁步過去輕輕的拍了拍抑難禪師的肩膀,久久不語。


    旁邊的寧哲簡竹兩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要知道這麽近的距離,如果抑難禪師突然發難,恐怕複一神僧就危險了。


    然而複一神僧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繼續說道:“當時我和蓮心師弟第一時間便趕迴來,向師父匯報了這件事情。那時的我們年輕氣盛,強烈要求師父嚴懲抑難師弟。這件事情在我們的推動之下,一時間沸沸揚揚,師父無奈之下,隻得下令廢除抑難師弟的佛功,讓他在藏經閣做了一名普通的弟子。”


    “再後來,抑難師弟便漸漸的淡出了我們的視線。所有人都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弟子,然後我便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住持的候選人。直到兩百年前的那一天,渡難寺的住持繼承大典上,就在我將要升任住持的時候,抑難師弟獨闖大雄寶殿,連傷門下弟子三十七人,無人能擋。後來,我才知道,他,他居然修行了魔宗的魔功,這才能在短短三十年內,恢複到昔日的修為。以佛入魔,果然是獨辟蹊徑的修行法門。”


    抑難神僧聽到這裏,已然淚流滿麵,跪伏在複一神僧的腳邊,泣不成聲。


    複一神僧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隻是緩緩說道:“當時師父就要將他立斃在杖下,然而我和蓮心師弟對於當年的事情心中愧疚不已,便苦苦的哀求師父放過抑難一次。最終,師父抝不過我們,隻得廢掉他的魔功,將他關在寺中的一座獨院中。在百年之後,當時已經是住持的我才將他放出,讓他出任藏經閣的首座。一來那時的我已然突破祭竅境,進入煉己境。二來,我以為抑難師弟經過這百年的囚禁,必然會幡然悔悟,不再與魔宗之人交往。”


    “事情如同我想的那樣,抑難師弟他將藏經閣執掌的井井有條,深得寺內眾人的尊敬。因此我也漸漸放鬆了對他的監視。後來,他在院中種滿了這些蔬菜,我以為他已然找到了修心養性的方法,心中愈發的放心。”


    抑難禪師聽到這裏,再次抬起頭來,情緒已然平複,看著複一神僧緩緩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又是怎麽對我產生懷疑的。”


    複一神僧長舒一口氣,語氣凝重的說道:“並不是懷疑,隻不過,我偶然一次,吃過你院中的蔬菜。所以……”


    抑難禪師猛然站起身來,麵容驚恐的說道:“什麽?師兄你……你……吃了這些,你沒事吧?你……”


    寧哲的心中滿是疑惑,不過是吃了院中的蔬菜而已,為什麽抑難禪師這般緊張。


    複一神僧笑著搖搖頭說道:“你現在的表現,我才相信你的心中還是有我的,有師父的,有渡難寺的。事到如今,我很欣慰。那些蔬菜之中雖然被你排出體外的魔毒所充斥,但是我當時一來吃的量少,二來及時服用了解藥,因此並無大礙。隻不過這魔功的劇毒著實厲害,我後來修為大降,數十年才慢慢的清除。這也鑄成了我平生的一次大錯,讓一位友人的妻子因此飲恨而終!哎……”


    聽到這裏,寧哲突然開口道:“複一神僧,您口中的友人是不是叫白燭?”


    聽到他的話,複一神僧猛然轉身,臉上滿是驚訝的表情,大聲問道:“寧哲,你是從哪裏知道這件事情的?”


    得到了確定的答複,寧哲的心中頓時一陣劇痛,眼眶一紅,嘴唇顫抖了半天,卻說不出來一個字,許久才慢慢平複下來,低聲說道:“不瞞您說,蓮心禪師已然圓寂,而這罪魁禍首,便是白燭。”


    接著,他便將蓮心禪師圓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複一神僧一向平靜的麵容顯得越來越痛苦,許久才說道:“果然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但是這報應為什麽要應到蓮心師弟的身上。哎……當年白燭他苦苦的哀求我們救他妻子,然而我當時的修為連祭竅境都不到,自然無法出手,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她在我們麵前死去……”


    這一刻,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當年那樁往事的秘密,寧哲直到這時才想通了前因後果。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巨大的誤會,而這誤會的根源,便是魔宗。


    但是白燭此刻又為魔宗賣命多年,還為這件事情殺死了蓮心禪師,如果他知道害死他妻子的罪魁禍首是魔宗的人,不知道他心中是何感想。


    “噗通!”


    抑難禪師重新跪倒在地上,兩行熱淚長流,痛苦的說道:“師兄,是我,都是我,是我對不起師父,對不起您,對不起蓮心師兄,對不起渡難寺。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我……”


    複一神僧搖搖頭說道:“抑難,大錯已然鑄成,蓮心也圓寂了,這件事情終究無法挽迴。隻是你……你為什麽還要替魔宗賣命?加害寧哲他們?”


    抑難禪師怔了片刻,重重的將頭磕在地上,許久才說道:“抑難師兄,此事……此事,恕我無可奉告!你和蓮心師兄對我的大恩大德,我……來生再報!師兄,我去了!”


    說到最後,他的身軀一震,便沒有了聲息。複一神僧驚唿一聲,趕忙將他扶起,卻發現抑難禪師的七竅已然鮮血長流,口鼻之間也沒有了唿吸。原來他在說話的功夫,便已經催動靈力震斷了心脈,自盡身亡。


    望著抑難禪師的麵容,複一神僧緊閉的雙目中熱淚長流,雙手顫抖著將他的屍體放在地上,雙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


    在旁邊的寧哲和簡竹眼中也滿是震驚和不解,既然複一神僧已經原諒了抑難禪師,他為什麽還要自盡?是為了給蓮心禪師贖罪?還是有別的原因?這件事情隨著抑難禪師的圓寂,也許會成為永久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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