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因為藍靈雪迴來,一家人就都聚在一起吃個團圓飯。


    吃過飯,坐在一起吃甜點時,藍靈雪好似無意說起:“這些日子在青葉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眾人莫名其妙的看向藍靈雪,不知她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亦想知道她想起的是什麽事?


    她看了一圈屋子裏所有人的眼神,見已經吊起這些人的興趣,繼續說:“去年我從假山上不是掉下來,還昏迷了很久嗎?”


    說到這,她故意停頓,眼睛不著痕跡的瞄了一眼坐她對麵的兩個人。


    坐在對麵的是藍春雨和藍秋霜,藍秋霜沒有什麽反應,還是一臉好奇,看著藍靈雪等著她繼續說。


    而,藍春雨在聽到她說出這句話後,心裏緊張,放在桌下的雙手緊緊的握著,麵上卻極力做出平靜的樣子。


    她知道藍靈雪這是在故意試探,她若是知道是我就不會在這說了,直接就告訴父親了。所以,一定要穩住,實在不行了,大不了找個替死鬼。


    數月過去,又聽孫女提起那件事,藍老夫人心裏還是後怕的,她關切的問:“怎麽?你想起的事跟那件事有關?”


    看對麵的兩人表情沒什麽不對,藍靈雪才看著祖母,接著說:“是啊,我總覺得我掉下假山時,有什麽在我腰上推了一把!”


    說著,還配合的做出懷疑的樣子。


    果然,她懷疑了!


    此刻最緊張的莫過於藍春雨了,她手心冒汗,隻覺得臉上的表情快要撐不住了。就偷偷伸手在身旁的秀兒腿上用力擰了一下。


    毫無防備的秀兒,被突然來的疼痛讓她身子晃了下,卻還是忍著沒有叫出來。她知道藍春雨這是打算放棄他了,故意讓她露出破綻。


    她的動作雖輕微,卻沒有逃過暗中盯著她們的藍翠。藍翠不動聲色,繼續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什麽?”藍老夫人是反應最大的,可她確是震驚。


    “怎麽之前你未說,現在才說?”


    一直隻當是意外,忽然聽到說可能是人為故意的,這讓她怎麽能淡定。藍府有人想謀害她的孫女啊,這怎麽可以。


    “祖母你別激動,之前我未想起,隻是最近才覺得當時好像有人推我。也可能是我想錯了,我也不太確定。”


    她是要試探人,卻不想祖母因為此事氣急攻心,對身體不好。


    而,藍老夫人卻認真起來,眼神淩厲的看一圈屋裏的人,眸中怒火中燒,冷聲道:“此事最好是個誤會,若是讓我知道是有誰想要謀害雪兒,我會讓她百倍償還。”


    雖一把年紀,氣勢確是絲毫不減。


    一旁的藍鵬,卻覺得母親過於誇張了。


    他沉思片刻,開口說道:“母親,或許是雪兒記錯了,您這樣正重其事,會讓府裏的人不安。”


    他不是不關心女兒,他還要在意府裏的安穩。家裏有人謀害嫡小姐,萬一此事被傳出去,別人少不得說閑話。堂堂藍氏丟不起那個人。


    聽到兒子這樣說,藍老夫人不滿意了,她瞪了藍鵬一眼:“雪兒受得委屈還不夠多嗎?眼下都有人要害她了,還要裝作不知道嗎?虧你還是個父親。”


    “不是,我當然關心雪兒……”


    藍鵬急了,也不知該怎麽給母親解釋,他怕母親誤會自己,更怕雪兒誤會自己。可他是一族之長,不能不顧及更多。


    他的顧慮藍靈雪明白,所以藍靈雪替他解圍,省的祖母誤會了他:“祖母,父親說的也對,畢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錯了。萬一是我記錯了,這傳出去就鬧了笑話,您說是嗎?”


    起身走到藍老夫人身後,替她順著氣,又寬慰道:“況且,雪兒這不是沒事嗎。雪兒福大命大又有您護著,誰能傷害的了。”


    聽到藍靈雪的話,藍老夫人才氣才消了一點,狠狠的瞪了藍鵬一眼。


    拍了拍藍靈雪放在她肩頭的手,和藹的說:“雪兒考慮的周到。我一會再給你幾個丫頭,把那些不中用的全都換了,身邊的人放心了,祖母也就放心了。”


    “好,都聽祖母的!”


    她眯起眼睛,笑的乖巧聽話。


    迴到雪苑,驅散了下人,屋裏隻留下藍翠,藍靈雪坐在桌前伸手一個一個的擺放棋子。她因為棋藝不精,所以很少下棋,今日竟然覺得下棋也不錯,或許可以練練。


    一旁,藍翠看藍靈雪放下一顆白子,才說:“兩位小姐沒什麽不對,隻有秀兒在小姐說有人推您的時候,身子晃了下。”


    當時,廳裏就隻有藍靈雪、藍鵬、藍老夫人、藍春雨和藍秋霜,以及她們的貼身丫頭。藍老夫人不喜歡那些姨娘,就沒讓她們過來。


    聽聞此話,藍靈雪放棋子的手微微頓了下,繼而又把那顆黑子放下。藍翠這才看到那顆黑子的位置很兇險,一不小心就會被吃。


    “這不能說明什麽,也就是說今晚也算沒什麽收獲!”


    姨娘沒來也沒關係,藍鵬的姨娘就隻有二姨娘和三姨娘,相信藍春雨和藍秋霜迴去一定會把今晚的事跟她們說。如果是她們做的,就一定會著急,這人一著急就容易露出馬腳。


    可秀兒是穩重的人,可比藍春雨精明多了。真的會是她嗎?或者是她的主人?


    藍靈雪還是不願懷疑自己的親妹妹,從小一起長大,她們的感情很好。或者說,表麵看起來很好。


    她們還沒有自己大,會這麽狠心嗎?


    忽然,藍靈雪有些煩躁,手中的白子又被狠狠的扔進罐子裏。


    她真的太善良了嗎?她又想起母親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對誰都要留有防備心”!


    難道母親早就知道她們的為人,所以才提醒自己?


    轉頭看向藍翠,她是母親最信任的人,或許她會知道什麽。


    “藍翠,你說雨妹妹和霜妹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她們的為人,藍翠不敢說十分了解,卻也比藍靈雪知道的多。


    她也一直知道小姐善良,從不願把人往壞處想了去,所以也從未在小姐麵前說起她們的壞話。如今既然小姐問了,藍翠肯定如實相告。


    “三小姐為人和她姨娘一樣,性子清冷不搶不爭。二小姐表麵看起來很是好相處,和小姐感情也最好,可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她看起來或許沒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小姐應當小心。”


    不提防備藍秋霜,隻提藍春雨。藍靈雪不由得深深看了藍翠一眼,她這是在提醒自己,藍春雨表現出來的樣子可能都是裝的。


    眼睛又轉向麵前的棋盤,拾起方才扔掉的白子,重新放下。棋局就有了很大的變化,好似躲在暗中的棋子即將浮出水麵。


    “那你說,誰最有可能呢?”


    這點藍翠也不敢說,誰都有可能,誰又都沒可能。如今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奴婢也不知!”


    沒有人再說話,過了很久,一聲輕歎傳來。


    “你說都是一家人,為何非要自相殘殺呢?我還是1喜歡舅舅家裏,沒有勾心鬥角,多好!”


    她還是不習慣整日的玩心機,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腦中又想起和青小曦一起玩鬧的日子,還有那夜的煙火,那時多開心。可迴到藍府,一切都沒了!


    知道小姐心軟了,藍翠也不知該怎樣勸解。在這樣的家族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除了小姐。她是被夫人保護的太好了,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禍。


    總歸,小姐一定要成長的,隻是眼下不能逼得太緊了,還是讓她一點一點的來吧!


    “不是誰都像小姐一樣心善,小姐豈知別人對你的東西不覬覦?”


    我的東西?她知道,是她的身份。除了身份她與旁人並無不同。


    這麽一說,下手的隻有那兩房人了。


    “可是,別人又怎知我對這個一點也不稀罕。”


    她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就好似她此刻的心,沒有一點光亮。


    “就算小姐不要,可它與小姐生下來就已經是一體了,在您眼裏一文不值,可在別人眼裏,或許不惜用生命做代價。”


    這個生命是別人的生命,藍靈雪明白!


    “嗬!”冷笑一聲,嘴角是嘲弄。也不知是嘲笑自己,還是他人。


    剛十六歲的姑娘,原本活潑開朗,無憂無慮,卻突然就變得這樣老成,讓藍翠心疼不已。


    她不再說這個話題,“小姐,老夫人送來的那些人怎麽安排?”


    藍老夫人行事迅速,當即就讓黃嬤嬤親自挑了人送過來,生怕再有人害了自己的孫女。


    “咱們原先信得過的人留下,信不過的趁這個機會打發出去,祖母送來的人先安排在外院。畢竟人心難測,日子久了人心總會變的。”


    今晚的事情讓藍靈雪不得不成長起來,對人也不得不多點防備。


    這樣的改變卻是藍翠很樂意看到的,雖然這樣殘忍,可隻有小姐自己強大,才能保護好自己。


    她低頭應“是”,臉上是滿意的神色。


    藍靈雪揮手讓藍翠下去,自己一個人在窗邊靜靜的坐了很久,她要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做,她不能就這樣認命,她還想要那種她渴望的自由。


    窗戶下麵的棋桌上,一盤剛開始下的棋,黑子白子勢均力敵,雖分不出勝負,卻也可以窺探出黑子已經隱隱有了不安。或許,這就是白子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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