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莫凡問:“我等奉詔剿楚雲,國公府為何為難?”


    劉思雲苦笑:“在南都做這等大事,我們卻沒有拜國公府的碼頭。想必國公府覺得臉上無光,惡心我們一下。”


    譚莫凡不服:“拜會國公府是東廠的事。宮中太監,因該去國公府拜訪了。”


    劉思雲歎:“也不排除東廠掣肘我們啊。新任廠督張鯨,他是何人,你心裏清楚。


    而且你別忘了,這聚仙樓可是世子夫人,史氏太太的產業。這麽個聚寶盆被毀,國公府估計恨我們牙癢吧!”


    章望法和譚莫凡臉色皆鐵。好不容易完成任務,來找茬的總是自家勢力。各種威逼利誘,都特麽想分一杯羹!


    劉思雲苦笑:“屬下愚見,東廠和國公府想分功,章帥給了便是。


    這次章帥奉命獨挑大梁,連錦衣衛的陸總帥,都不太清楚。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獨攬大功,甚為不詳!


    那東廠張鯨和魏國徐家,一個與皇上朝夕相處,一個是南都勳貴之首。都是樹大根深的狠角色,得罪不起!”


    章望法不語,臉色陰晴不定。


    劉思雲勸:“章帥不必顧慮,聖上點將章帥,心中自然有數。”


    章望法哀歎一聲:“所言妥當!且看那筱無相過來,有何說辭?”


    錦衣衛抓了荊太一卻不撤退。層層嚴陣,似在等待什麽。


    各方勢力伸長脖子,看不出所以然。


    林淵坐在遠處,也在盡力觀望。


    他運用英雄史觀分析,覺得章望法接下來,該說些“任務完成正義必勝皇帝萬歲”之類的場麵話。


    然後分配戰利品蛋糕,最後皆大歡喜,收工迴家……


    忽然眼前一暗,一人擋住視線。


    林淵抬頭,見來人麵如白玉,有滄桑色,兩鬢銀霜飄蕩。


    林淵驚喚:“王煉真?”


    正是王煉真!林淵如此近距離接觸三品武公。下意識問:“大俠給個簽名?”


    王煉真無視林淵,目光注視一人:“玄醫蔣先生!”


    蔣無理目帶恨意:“是了,蔣某是荊太一老友兼私人大夫。王大俠怎麽會放過我?”


    “先生?”


    姚寵大驚,下意識擋在二人中間。


    蔣無理把他一撥:“滾一邊去,你也配攔七俠?”


    他吹胡瞪眼,腰杆挺直如槍,跟王煉真對峙。


    王煉真搖頭說:“此戰與蔣先生無關,您無需如此。我找你是因為老幫主傷重,你或能續他一命。”


    “我續他性命,然後讓你們去淩辱?”


    蔣無理冷冷說:“王煉真老夫警告你,凡事不要做絕。”


    “所以才請你救他。有命就有希望,難道蔣先生忍心,見摯友瀕死而不救?”


    “狗兒的!”蔣無理忿忿不語。


    王煉真又說:“今日後一段時間,南都會很紛亂。蔣先生若嫌煩躁,可南下一遊。”


    蔣無理氣笑:“那是,錦衣衛全城搜捕餘黨,怎少得了雞飛狗跳?


    不過蔣某跟荊太一一樣,天生倔骨頭。就坐在家裏,等你們來找!”


    “蔣先生一身醫術,何必自卷漩渦?


    您有閑心跟官府口舌,何不在沿海多施妙手,多救些剿寇義士?”


    蔣無理皺眉:“你讓我南下是這個意思?”


    王煉真認真說:“如有您這類名醫在東南,沿海被倭寇殘傷的平民,俠客,士卒……都會活下來很多。”


    姚寵聞言,看王煉真的眼神有了敬意。


    “……”蔣無理一時無言。王煉真轉身便走。


    蔣無理問:“你哪兒去?”


    王煉真說:“去找其他三醫,共續老幫主一命。”


    “狗兒的!”蔣無理跺腳,飛步踏向荊太一。


    “先生您的醫包。”姚寵趕快跟上。錦衣衛得了吩咐,並不阻攔。


    林淵心中一動,跟著姚寵,遇阻便說是一起的。荊太一隻許蔣無理一人見,林淵姚寵都被人看管。


    林淵深入“中心漩渦”,好奇觀察四周。見楚雲幫叛變者霍奎壽,坐在一旁愣神。


    林淵好奇打量,此戰後,這位應該是楚雲幫新幫主了。不過楚雲勢力經此一鬧,已是四分五裂元氣大傷。鹽行龍頭的地位是保不住了。


    而且鹽業競爭極烈,兩淮江南之地,虎狼豪傑眾多。這位新幫主……壓力山大呀!


    “霍先生……幫主,抓到荊賊餘黨。”


    有投誠者追捕荊楚餘黨獻功。抓了一人,正是荊太一的私人廚師魚廚。


    魚廚抱霍奎壽腿:“霍先生饒命,在下隻是一燒菜的。”


    霍奎壽不語,部下們拔刀叫囂:“這是荊太一心腹,殺了他!”


    魚廚涕淚橫流,大哭:“好漢們,看我兒麵上,放了小老吧!”


    “且慢!”


    霍奎壽聞言忽說:“放過他!”


    部下們不肯,霍奎壽歎:“魚廚的兒子叫陳小魚,算是淮俠荊飲潭……唯一的弟子!”


    他雙手扶起魚廚:“魚公不必擔心,您以後還是本幫的大廚。


    小魚若迴家,可教他見我。我是他師父的摯友,不會虧待他。”


    魚廚諾諾答應。霍奎壽看著燃燒的酒樓,思緒仍在剛剛的大戰。


    他猶在迴憶,剛剛魔化的荊太一,明明可殺他,卻最終選擇饒恕……


    燃燒的聚仙樓內,風媒醉翁亭的司馬記博士和書童路標,堅持留守到最後。見再無情報,準備撤退。


    大火已堵住出口,二人站在酒樓臨風的大窗前,底下是湍急的秦淮河水。


    司馬記伸指大吹口哨,隻見一巨型白鶴,伸頸展翼飛來。


    兩隻纖細長足站在屋簷下,姿態瀟灑,如仙如靈。


    “長嘴公!”路標喜叫。


    “啾,啾……”大白鶴衝兩人歡叫。


    “長嘴公!老規矩,又要勞煩你啦!”


    司馬記親切拍他長嘴:“載我倆飛離火樓。”


    “……”


    白鶴通靈,聞言一僵,衝路標尖銳叫。


    路標:“啥意思?”


    司馬記:“它說載不了兩人。”


    路標尷尬:“要不先生你先?”


    “聽它胡說!”


    司馬記把臉一沉:“你這肥鳥,貪吃耍滑總找借口!


    又不讓你飛天,隻滑到岸邊很容易吧?我二人不重!”


    “啾啾!”大鶴委屈,轉身欲飛。


    “哎你別走呀!”


    路標急叫:“先生你這損嘴,罵得它尥蹶子,我倆咋辦?”


    “……乖鳥勿惱,你看這是什麽?”


    司馬記沉臉轉笑臉,袖中掏出一玉瓶。瞬間,酒香四溢:“聚仙樓獨有的神仙醉!長嘴公你給力點,好酒大大滴有!”


    “啾啾!”大白鶴鳥眼一亮,歡快屈膝。


    路標:“啥鳥啊……”


    以窗台為界,左燃火,右臨風。頭頂月,腳踩江,屁股下麵坐仙禽。


    此場景飄飄欲仙,路標大感意氣,不由引吭高歌:“一場聚仙火,燒盡江湖幾多風流?


    烈焰灼天,狂風卷河,此乃豪傑的盛宴!


    隻不知,何人作主?何人作賓?哇呀呀呀……”


    “你鬼叫什麽?”


    司馬記捂耳罵:“驚了長嘴公,咱倆都得落水。你又不會遊泳,吃虧得還是我!”


    路標拍拍記載滿滿的小本本說:“收獲巨豐啊先生!今日的鴻門宴,聚仙戰。絕對是影響江湖,乃至朝堂的大事件!”


    司馬記點頭:“能見證此景,是筆者的機緣。可惜,荊太一……”


    他與荊太一也相識多年,想他今日覆沒,歎氣感慨:“唉!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拍死沙灘上。


    就不知章望法捧的這位王煉真,上位後有何作為?”


    路標說:“王煉真一直在沿海抗倭,若他能號召武林群雄殺賊衛國,也不負俠名。”


    “但願吧,希望他別傷仲永!”


    司馬記淡淡說:“七俠這個位置是江湖子弟的詛咒。


    他們在肉體上,麵臨無數心熱者的挑戰。在精神上,還有權財色各種腐蝕。能戰勝這些試煉,方能成就偉業。”


    路標感慨:“既要擊敗所有外敵,又要守住本心,這樣的人不該被稱俠,而是王!”


    他又轉迴開戰前,關於朝廷禁海的話題:“很多英烈在流血,其實我們不缺俠客,缺一位統帥的王呀。”


    “你說的這些,當今天子有能力做!”


    司馬記說:“繼續看吧。大亂後必有大治。


    我們這位陛下,天賦異稟,正值熱血少年。為了集權,目前手段是偏激些。


    但隻要走陽謀大道,勤勉為政,必為中興之主!”


    路標喃喃說:“可是古往今來,王天下者……不一定在廟堂之上啊!”


    “……”司馬記聞言,一時無語。


    “啾啾!”


    白鶴的雙翼在猛振。滑翔的狂風,吹得他倆衣衫發須亂飄。


    司馬記也有些心醉,拍掌吟道:風雲際會群雄出,一山更比一山高。豪傑磨礪身心誌,拔刀戰遍滿江紅!


    江湖多機緣,未來不確定。這也是筆者……記錄的樂趣呀!”


    “說得好啊先生!燃爆了!”


    爆——


    空中炸起一聲響。巨大的煙花張開巨大的光環,粼粼落落灑向二人一禽。


    “啾啾!”


    長嘴公驚慌大叫,失去平衡。


    司馬記驚怒:“何人亂放炮,嚇了我的鳥?”


    路標:“先生救命!啊呀……”


    嘩啦一聲,兩人一鳥在離岸咫尺的河邊墜落,濺起無數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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