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迴頭,不遠處有一人舉著火折戒備,正是此時最不想見的馬小耳!


    “大小眼小羊羔?你們幹什麽呢?”


    大小眼輕唿一聲,淡淡說:“我和小羊羔尿急,噓噓嘞!”


    “尿尿?”


    馬小耳起疑,忽然想到抓了他把柄,喜罵:“呸!隨地小便不文明!而且你們敢尿主家府牆?這是大不敬!


    彼其娘之兩個狗奴,看我告發……等等,小羊羔背著什麽?牆上又是什麽?”


    他急急走近,借光一看牆上所寫,大驚:“你們當逃奴!我……”


    “住嘴!”


    大小眼抽刀指他,小羊羔扯彈弓瞄準。


    “你敢喊,隻能滅口了!”


    “……”馬小耳借著火光,一窺大小眼繃帶。火折一擲小羊羔,自己直搶他傷手。


    啪!一邊石彈將火折打得火星四濺。


    另一邊,大小眼早有反應,側身絆腳。抬傷手,扭獸腰。隻一跤,將馬小耳摔個底朝天。一腳踩胸,刀逼咽喉。


    “彼其娘之你倒聰明!可惜,打錯了算盤!”


    大小眼用口撕下繃帶:“多謝那神捕的藥,我傷早好了。一直係繃帶,隻是想混傷號飯。”


    馬小耳想罵他無恥,可是胸腔被壓欲爆,動彈不得。


    大小眼低聲說:“行了,大家同僚一場,我不想臨走傷人。現在放你起來,但你敢瞎嚷,我就在來人前先宰了你!


    不用懷疑,近戰你打不贏我,想跑有小羊羔的彈弓!魚死網破你何必呢?”


    他大腳離開,馬小耳捂胸喘息,緩緩站起,臉色陰晴不定:“你們到底想幹嘛?”


    小羊羔用彈弓指他:“我們要走,離開馬家!”


    馬小耳看他如呆傻:“憑什麽?馬家可是把你們倆當家兵精銳養!”


    一指大小眼:“太師說你少年老成,是我們這屆最強的,將來必為將。”


    一指小羊羔:“你多次誘敵積功,馬上家兵要去草原,正是你顯身手時。


    我聽說,遼東李寧遠的家將都能當將軍。你們好好幹,何愁不能光宗耀祖?”


    “光什麽宗耀什麽祖?”


    小羊羔語帶哭腔:“我五歲就被賣這兒,壓根不知道祖宗是誰!”


    他畢竟八歲,觸及傷心事,流淚說:“什麽功勞?我都不要!我隻要……迴家!”


    馬小耳一呆,迴家……這是一個很陌生的詞。


    小羊羔忍淚低泣:他們說我年紀小,適合做餌,我就去了。每次去我都怕……怕我死了!還有那麽多人就在我麵前死了……那麽多血……”


    “那是敵人……”馬小耳皺眉。


    “那是人!”


    小羊羔加重語氣說:“我不想殺人,隻想迴家!我知道家兵馬上要去刺探蒙兀情報。可那要過長城,離家越來越遠,我不要去,我要迴家!”


    馬小耳問:“你來的時候才五歲,曉得家在哪?”


    “我……記得一個家名!”


    “隻一個名……”


    馬小耳搖頭笑笑:“那大小眼你嘞?你我是同屆,我記得你剛來時,逃了幾次都被抓迴,打得皮開肉綻。我以為你放棄了。”


    大小眼望著暗冥中的馬府,語氣複雜:“我也是五歲被人牙子拐走,賣到馬家。但我一沒記住家址,二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我也想迴家,我逃了五次,被抓迴五次。後來不逃,不是斷了念頭,是因為馬太師跟我說了一番話。”


    憶起那慈祥的老人,大小眼頓了頓說:“他當時安慰我,說他小時候也被抓到蒙兀當奴,知道奴隸孩子的心境。


    但一個五歲孩童,不知姓名不知家址,放我離開跟謀殺沒區別。不如暫留馬家學好本領。


    等長大些如果想走,他不會反對。我聽他話,便不走了。


    年長懂事後,我很慶幸被馬家選中。這些年一切都很好,我心裏開始接受這裏,不介意把這當家。但原因是,這裏有太師在。


    當然,馬梁少帥和馬煊小將軍都是很好的主人。但在我心中,隻有馬蘭溪太師,是我最重要的恩人和親人!”


    馬小耳和小羊羔同時沉默。馬蘭溪愛兵如子,尤其馬氏家兵,老人家跟每個人都說過話,記得每個人的名字。


    大小眼深吸一氣:“可太師竟然去了!雖是壽終正寢,但我從來沒想過,這麽強的人,也會死!


    然後我忽然發現,人的壽命太短,一世時光也太少,不知不覺就走完了。所以,我開始重新審視在馬家的時光。


    五歲到馬家,跟了太師六年,太師隱退後跟了少帥一年,再是小將軍一年……我發現,這裏不是家。我隻是籍上家奴,碰巧跟了三個好主人。


    留在這,我能猜到以後的結局,或因保國護主而死,或傷殘苟延一輩子。很無趣呀,彼其娘之!”


    彼其娘之這句吊文的粗口,是馬蘭溪經常罵的,故流傳全軍。


    大小眼笑著流出淚水:“真的很無趣呀!馬家軍保家衛國,很高尚很熱血。可關我什麽事?


    彼其娘之我連姓什麽,家在哪都不知道!就這麽不明不白死生一世,太無趣了。”


    馬小耳消化著他的意思:“你隻是因為馬太師而留,現在太師去了,所以你要走。”


    大小眼一抹熱淚:“長大放人這話,太師對每個買來孩子都說過。你也聽過,所以我們不算是逃兵。


    如今太師的頭七已過,我與馬家的緣分結束。現在我們要走,你待如何?”


    “雖是如此,但軍有軍法……”馬小耳不確定說。


    “可你不想死對吧?”


    大小眼冷冷威脅:“我知道你,最大的誌向,就是像李寧遠的家奴一樣當上將軍。若死在我手裏,你服氣?”


    “我……不能因私忘公。”


    馬小耳糾結:“馬氏家兵忠義為本,放你們是不忠!”


    “小耳哥哥,放過我們吧!”


    小羊羔跪下向他磕頭:“既講忠義那你忘了嗎?大小眼曾救過你,你陷他於死路是不義呀!”


    “彼其娘之,我寧願他不救!”馬小耳狠狠說。


    “那我教你個忠義兩全法子。”


    大小眼說:“你放我們走一個時辰,然後去舉報。恩怨兩清生死憑天,如何?”


    “嗯?”馬小耳皺眉糾結。


    “你快點我們趕時間!難道你樂意欠我人情?”大小眼不耐。


    “彼其娘之!”


    馬小耳背過身去:“半個時辰後,我去舉報,你們好自為之……被抓了也別怪我!”


    兩人大喜,轉身便跑。


    “等等!”馬小耳低叫。


    大小眼戒備:“幹嘛你反悔?”


    “哼!”


    馬小耳不看他們:“多年家兵,戰鬥的熱血已深入骨髓,迴不去了!


    今天,你們為了一個白日夢自烙恥辱,將來必悔!”


    大小眼迴道:“恩怨既清,不勞馬將軍操心!”


    兩人趁夜色出逃。黑夜的陰風凜冽,然自由的空氣清新。


    “其實,馬小耳說得有理。大小眼,我隻記得個模糊家名,你沒必要陪我放棄一切!”小羊羔邊跑邊說。


    “彼其娘之你煩不煩?”


    大小眼邊跑邊罵:“活命迴家,天經地義!誰阻止誰是王八蛋!反正我去心已決。


    還有上次刺客偷襲,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要報答你。路上我罩你,送你迴家!”


    他笑:“反倒是你,隻記個家名,萬一找不到你怎麽辦?”


    小羊羔也笑:“找不到我就跟你混了!你去哪我去哪,反正不迴這了!”


    “肯定不能迴這,你知道我倆罪多大嗎?”


    大小眼興奮說:“境外的蒙兀韃子,或因太師之死而重啟戰端。大戰在即而家兵出逃,這是死罪!小將軍非把我倆剝皮抽筋不可!”


    小羊羔說:“所以決不能被抓到!”


    大小眼音量升高:“我提醒你,在外人看來,我們是恥辱的逃兵,也是無身份的流民。無論被抓還是逃脫,未來的日子都不好過,不要後悔!”


    小羊羔幾乎是吼出聲,稚嫩的聲音如山一樣的堅定:“永世不悔!”


    三年後,即日月天朝,天曆十二年。


    正是聖明極盛之世!


    此時的王朝經強臣改革,氣象開新。除南北直隸、齊魯、中州、三晉、陝秦、西川、東浙、江贛、兩湖、閩越、廣粵、桂南、雲滇、黔貴諸省。還有無數羈縻區、屬國、貢國。


    滇南車馬縱貫遼陽,嶺徼宦商橫遊薊北。天朝人自豪宣稱:不知三代,不聞漢唐。唯我日月天朝,青勝於藍,遠邁前代!


    而以南都為中心的南直隸,是整個南方江山的中樞。其富貴繁榮,萬中無一。


    南都又叫金陵,乃六朝古京,更是王朝百年前的帝都。千年來,以昌盛之文學、俊彥之人物、靈秀之山川,和宏偉之氣象聞名於世。


    南都之中,全天下最為知名,繁華,和向往的,便是這十裏胭花河。


    花河北岸,是培育和誕生天下英才的江南貢院。


    花河南岸,是令無數男子,折腰沉迷的胭脂風流之所。


    此時,臨近江南貢院的河畔邊。有少年閉目,四仰八叉背躺青岩。麵龐上方的丹桂,枝繁葉茂。


    七月初並不炙熱的光陽,穿過橢圓形翠綠的桂葉。沐浴全身,格外愜意。


    鼻嗅淡淡桂花香,耳聽潺潺花河水。實在是一個做溫香軟夢的絕佳天床。


    這少年,正是外號大小眼的馬小虎!


    經過一年半的輾轉流浪,屢經是非和磨礪。他和小羊羔最終來到南都落腳,並在此度過了兩年平靜時光。


    “唿……”


    無比幸福地唿吸。在經曆刻骨的嚴寒後,更能品味生活的美好。


    而一段嶄新的熱血旅程,即將由同樣熱血的少年們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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