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靈山並不算很高,天靈派山門所處之地,位於天靈山主峰的半山腰,已入初冬,凜凜的寒風唿嘯而過,偶爾卷起還掛在枝頭或散落在地上的一些黃葉,夾雜著絲絲的風沙,肆虐在空中飛舞。


    原本翠綠的山峰已經褪下了濃濃的綠意,披上了一層淡黃的外衣。進入冬天,天靈就幾乎再也見不到什麽遊客,整個山脈似乎透露著一絲的蒼茫與寂寞。


    林一非立在半空中,心裏一陣激動,又是一陣緊張,再次站在天靈山門前自己還真是頗有些兩世為人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師父心凡,如果不是因為仙帝出手,自己還被神器禁錮在他的獨有的空間內,恐怕永世都難翻身。之前紫袍人信誓旦旦的承諾禁錮自己三十年,現在看來對方十之八九是在誆騙自己,如果沒有師傅他們,自己恐怕不是要被禁錮三十年,而是三十年三十年的禁錮,直到自己壽命終盡。


    不過他心底裏也挺佩服紫袍人與黑霧女,明明是雙方籌碼相當,自己控製住了黑霧女心蒂,對方控製了上官靜,可最後的結果卻是自己心甘情願的被禁錮,每每想到這些,林一非對這兩位屢屢讓自己吃過大虧的怪異夫妻頗為佩服之外,還隱隱有那麽一絲的忌憚。


    自己被禁錮前,要求對方放了自己的父母與上官劍夫婦,如果對方遵守諾言,那麽自己的父母目前極有可能就在天靈。這又讓林一非心裏平添了一份忐忑與期許。


    天靈的防禦大陣還是自己部署的那一套,但林一非並沒有直接飛進去,而是在離著百丈遠的距離,徐徐落下身形,看著這條熟悉的小路,林一非心裏又感到一陣溫暖。現在想來,自己童年時候在天靈待著,雖然有些許遺憾,但衛大叔夫婦對自己還是極好的。


    尤其在他知道了衛雲的真實身份之後,更是對衛天翔夫婦肅然起敬。現在自己終於明白了,這些年衛大叔夫婦其實承擔了許多,也付出了很多,隻是除了極少數人,其它知道的人太少了。


    拾級而上,很快就來到了山門前,天靈的山門並不宏偉,隻是一個巨大的石拱門,門前有塊巨大的青石,上麵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天靈。


    石拱門雖然略為簡陋,但古拙中卻非常有氣勢,衛天翔與索運飛均比較喜歡。天靈又不是什麽大門派,所以這個山門一直延用到現在。山門下垂手立著一少年,少年十六七歲左右,身著天靈入門弟子的藏青色服裝,第二重始動期修為。林一非並不認識,想來是天靈剛收的弟子。


    少年百無聊賴的站在門口當值,也未想到會有人來,突然間發現林一非,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對方一步一步來到自己麵前。以林一非目前的修為,從外表看已經一點都看不出修行者的痕跡,反而像個文弱的讀書人。少年似乎有些遲疑,但反應還算快,雙手一抱拳,溫聲說道:“天靈派重地,遊客請返迴。”


    林一非萬沒想到自己居然吃了個閉門羹,不禁有些發愣,看著眼前這個簡單淳樸的少年,一時間還真不知從何說起。少年似乎脾氣不錯,溫聲勸道:“這位兄台,如果還想遊山玩樂,可去其它地方轉轉,本派目前暫不接待香客。”


    林一非苦笑不得,正想解釋一下,突然從天靈山門內傳出一群女子的說話聲。一聽就是幾名女弟子在一塊,嘰嘰喳喳的彼此說個不停,但一聽說話的內容及語氣,林一非就判定都是些剛入門的弟子。


    門口的少年此時卻神情肅穆,規規矩矩的立在山門旁。很快一群女弟子從後麵轉了出來,大約有七八人的樣子,為首一名女子,一身鵝黃色衣衫,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從骨子裏透出淡淡的書卷氣息,正是天靈的三師姐劉煙。


    一群女弟子簇擁著劉煙,一邊說一邊向外走,而這些弟子想來是新收的,林一非居然一個都不認識。而劉煙一邊走一邊正側頭看著身旁一個絮絮叨叨的師妹,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


    看到三師姐,林一非心裏也是一暖,上前一步,輕聲喚道:“師姐。”


    劉煙一楞,猛的抬頭,呆呆的看見林一非,稍傾驚喜交集的說道:“林子!你……你脫困了?”


    林一非臉上浮出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真是太好了!”劉煙說到這裏,明顯眼圈一紅,“師伯、師父他們知道你脫困了,不知該有多高興!”說完急上前幾步,拉起林一非的衣袖,拖著林一非就向裏麵跑。


    受劉煙情緒感染,林一非又是高興,又是感激,任由劉煙拖著自己向裏麵跑。


    而站在門口的少年及一群女弟子,則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向斯文恬淡的三師姐,居然抓住一個陌生的男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形象的飛奔而去,不由的麵麵相覷。


    由於正值修煉時間,前院人並不多,劉煙一直把林一非拉到天靈前院,拉進靈霄閣,靈霄閣是天靈接待貴客及議事的地方,此時卻無人。劉煙喜形於色,白淨的臉龐由於興奮而帶著一絲不正常的紅,把林一非向椅子上一摁,然後興衝衝的說道:“林子,你從這裏等著,哪都別跑,一會給你個大驚喜!”


    說完,頭也不迴的又衝了出去。


    林一非的本意是三師姐帶著自己去見衛大叔,自己畢竟不是外人,用不著拉到靈霄閣來,直接去天靈後院就行,看著劉煙匆匆忙忙的背影,林一非驀然一呆,身子有些僵直,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緩緩從心底升起。


    沒多久,就聽到外麵數道破空之聲,以林一非如今的修為,迅速就分清有六人禦空而來,突然之間屋裏屋外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沉靜,稍許,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林一非的聲音莫名的帶著一種嘶啞及顫抖。


    門輕輕推開,走進來兩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青衣,中年文士打扮,麵容白淨、儒雅,女的身著樸素,耦荷色衣裙,頭發輕挽,除了一隻玉簪別著發髻,沒有其它的首飾,麵容嬌美白淨,顯的非常年輕,可惜頭發中卻有著絲絲縷縷的白發,與麵容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林一非呆呆的看著兩人,兩人的目光落在林一非身上也再也沒有移開。一時間屋內靜極。


    曾經在夢中千百次出現自己的父母樣子,但每次卻總感覺看不清模樣,如今兩人站在自己麵前,想想自己兒時所受的委屈,想想幼年對父母那絕望甚至帶著憤恨的思念,再想想兩人被玄教囚禁了幾十年,那沉寂在林一非心裏千百年的孺慕之情再也控製不住。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緩緩的向兩人跪去。


    婦人此時也滿臉淚水,一隻手顫抖著伸出,輕輕念道:“孩子……”


    中年文士林清也眼含淚水,卻一把把林一非拉了起來,拍了拍林一非的肩膀,雖然聲音不高,卻很用力的說道:“好孩子!”


    婦人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林一非,然後上前一把抱住,緊緊的摟到懷裏,情緒卻再也控製不住,失聲痛苦起來。林一非緊閉雙唇,淚水卻也止不住的向下流。


    林清用力的摟了摟兩人,然後緩緩鬆開,立在一邊,雖然眼眶依舊發紅,臉上卻帶著笑臉,靜靜的看著母子兩人團聚。


    周雅茹好不容易止住淚水,鬆開擁著林一非的雙臂,卻仍緊緊的抓著孩子的手。


    林一非用袖子猛的將淚水擦掉,帶著笑臉對著林清喊了聲“爹”,然後又看著母親周雅茹,喊了聲“娘。”


    周雅茹不停的點頭,用自己的袖子幫林一非擦了擦眼淚,而自己本來止住的淚水,卻又嘩嘩的流下來。


    一家三口終於團聚,自然有說不盡的話。之前林一非以自己被禁換取了眾人的自由,夫婦二人從上官靜嘴裏自然聽到,如今見麵,周雅茹自然極是關心。而林清卻立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兩人。


    一家人聊了好一會。


    林一非對紫袍人卻真子真的放了自己父母之事還是頗有些意外,想來心魔血誓過於毒辣,卻真子也不願意輕易違誓,自己父母的修為也就是禦神期,對他們來說,應該也無足輕重。盡管如此,林一非還是對卻真子有些淡淡的佩服,對方修為明明不如自己,但兩次自己都栽在對方手裏,而且兩次都是幾乎萬劫不複,每每想到這點,林一非都對二人的忌憚之心就更濃一分。


    一家人初次見麵,林清夫婦自然對林一非這幾年的遭遇極為關心,周雅茹更是拉著兒子的手,噓寒問暖。林一非也把這幾年自己的情況經曆,簡短、概括的跟父母說了一下,雖然林一非說的輕描淡寫,但林清夫婦也算是飽經風霜,自然能聽出許多門道。


    很快近半個時辰就過去了,靈霄閣門外又響起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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